第五十六章 一個願挨(2 / 2)

生不逢時 人間小月亮 4817 字 9個月前

後來,牛老師的父親過意不去,將腿不方便的時藜一個人送回了家。時姝一個人挨著蒙蒙細雨,開著電車,吹著小風往家走。

老遠,時姝就看見了在超市門口站崗拎著零食的時藜,眉開眼笑的她從車筐兜子裡截取了三十塊錢,進去付賬了。

時姝一陣尷笑,一天七十塊錢的費用,準會隔三差五花上個幾回,就是再怎麼掙,也不抵得這麼個花法……

吃過晚飯,廠子的老板讓祁茉去幫著給客戶捉林蛙,一個小時十塊錢,乾三個小時。時姝知道後,也陪著一起去了。

“不能戴手套抓,戴手套抓不住,就得用手抓。”廠主戴著頭燈,聽聲音是個三十多歲的小年輕。

時姝諾諾的回了句,心裡卻不停地打怵。

“到了,就是這裡了,把簾子掀開,鑽進去,看著點腳下,彆踩了。”

“咦,好惡心,地上全都是小林蛙,還有好多蟲子……”時姝望著潮濕土地裡的滿地林蛙,抖擻了一下脖子,低喟著。

地上黑乎乎一片,像極了常年不打掃的羊圈,旁邊還有一堆發黴的玉米杆子。棚子裡沒有燈光的照射,根本分不清五指。

時姝晃著頭燈大體環顧了四周幾眼,幾排方正的土坑乍一看空蕩蕩的,實則裡麵藏了不少林蛙,剛下過雨的空氣是帶著土腥子味的,成群結隊的林蛙躲在濕漉漉的水坑土縫裡,間或有幾個在鐵皮牆邊上跳著不停。

土黃的背上有深褐色的斑,兩隻眼睛賊溜溜的,燈光一照就會暫時失明,失去彈跳能力。

“你們就先在這個坑附近抓,抓完這裡,就到旁邊那一個坑裡抓,每個人一個網袋,不要把林蛙抓滿,因為這些蛙太小了,抓的太多會壓死,你們看著袋子裡的蛙差不多了,就倒在旁邊的槽裡,祁茉,你在這乾活,你懂。她們有不明白的,你再跟他們說說。”廠主又發話了。

祁茉點點頭應和著。

三個人各自拿了一個袋子,就開始忙活了起來。

“媽,這個林蛙好惡心啊,我都不敢抓,還這麼小,一不小心就踩死了……”時姝嚷嚷。

“噓,小點聲,彆胡說八道,踩死了得賠錢,蛙又沒有毒,咋不能抓啊!”祁茉一邊抓著林蛙,一邊跟時姝說。

“媽,怎麼地上這麼多蟲子啊,還在這動,天啊,真惡心!”看著地上蠕動的蟲子,林蛙嘴裡還有不停咀嚼的,時姝胃裡的飯菜都要吐出來了。

“昂,林蛙吃蟲子嘛,地上的蟲子是給林蛙吃的。”

“唔……”時姝試著用手抓住一隻林蛙,表情猙獰著甩著手,“咦?什麼東西?是下雨了嗎?我去,它該不會是尿尿了吧?”

瞅著手上濕乎乎的一片,時姝癟著嘴,內心崩潰,硬著頭皮撿拾了幾隻林蛙之後,她膽也大了起來,雨泥巴均沾,倒也不差這點蛙尿了。

“呦,抓在手上還挺舒服的,涼絲絲的,嘿嘿,讓我看看,你有幾個手指頭啊?哇,這手怎麼長得這麼像人手!one,two,three?four?four?該不會就四個手指頭?腳呢?恩?五個腳趾頭?不是吧?竟然指頭數目還不同步,抱歉了,兄弟,我雖然不吃你們,但是我得吃飯啊,來吧,小可愛,走你!”時姝不禁輕輕嘿笑起來,提溜著一隻林蛙就扔進了網袋。

“哎呦,這裡還有隻大蛙背小蛙,可憐你們娘們咯,瞧瞧,沒有知識可怕了吧?動物也得學著出門看黃曆啊,這下遭殃了吧?嘖嘖嘖,雖然我也不忍心傷害你們,但是為了錢,我也麼得法啊……”時姝用頭燈射向那兩隻林蛙,小手一握,就拋到了網袋裡,嘴裡哼哼唧唧地拚著歌,“一隻青蛙一張嘴,兩隻眼睛四條腿,乒乓乒乓跳下水,青蛙不吃水,太平年……啦啦啦啦啦,有你相伴,leap frog,啦……”

“哎呦,蹲了這麼長時間,還真挺累的,這腰都直不起來了。”同行的女人揉了揉腿喊道。

“嗨,我膝蓋也有點疼,站起來,走走,稍微活動,活動。”祁茉晃著身體,拎著手裡的林蛙,扭了扭酸痛的腳。

“恁家姑娘還挺潑辣,一會就適應了,人家些姑娘都害怕這個,那個的,都不敢抓,恁家姑娘還挺好。”跟祁茉一同來的人瞅了瞅時姝,笑著說。

“俺姑娘明天不上班,這不是把她喊出來,要是明天上班,就不叫她出來了,講一天課也挺累的。”

“上什麼班?”

“去教小學生,一天七十塊錢。”

“啊呦,恁姑娘還真懂事,小嫚就是稀罕人的。俺家那個說什麼不給乾點活,光知道電視手機跟電腦,恨不得鑽進去的滋味!”女人羨慕的望著祁茉,對自己家孩子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俺姑娘說了,媽媽,我知道你不容易,一天累死累活的才掙那點錢,在家閒著也是閒著,我也出去掙點,能掙多少是多少,這樣,你還能輕快點。”

“啊呦,你說說……你倆孩子挺懂事,錯不了,成家了也忘不了你……”

時姝在一旁默默地聽著祁茉誇讚自己的話,眼淚不自覺在眼眶裡打轉轉。

她其實也沒有祁茉說的那麼好,但是心疼母親這件事是真的。她是那麼愛她的母親,以至於她會情不自禁的幻想,無數次的想象,倘若哪一天母親不在身邊,她該怎樣活下去。

通過這這些日子做兼職,讓她更堅信用知識賺錢比用苦力來的容易,就是因為日子過得太艱辛,才換得每一天都刻骨銘心。

有好多次,時姝晚上睡得最熟的時候,都會夢到烈日炎炎下汗流浹背的母親,模模糊糊的她摸著兩行淚水,缺乏睡眠卻極度的清醒,那種感覺會隨著清晨的到來,腦子的蘇醒而逐漸消失。

白天心窩會時不時地刺痛,悲不自勝的她心中有愛,也有恨。

她知道,這是一場徹頭不徹尾的夢,無止儘的勞作,永無停歇。她毫無目的地在迷蒙的夢裡前行,看不到儘頭,總覺得夢醒時分,躺著的是兒時的暖被窩,圍著的是說笑的一家人。

她寧願活在快樂的夢裡,從未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