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慕堪稱甜美地笑了起來:“當然是因為桓溫佘要找簡令,我要與他作對。清燁山莊莊主的女兒也很好看,樣貌名聲都很好,我要來看一看。”
難道隻是為了和彆人作對,鐘慕連殺掉鐘魚也在所不惜嗎?
崔曉扭頭剛想開口,臉頰便被李惟清輕輕抵住,他忍不住看向李惟清,李惟清並未看他,卻小幅度地搖了搖頭。
“你看著覺得不錯,就要做媒,隨手在莊中挑了個人?”李惟清問道。
“怎麼會,我當然看得出江儀喜歡晏姑娘,也當然看得出晏宿有心撮合兩人,這難道不是該叫成人之美嗎?”鐘慕掩唇笑道:“倒是你,依然習不得武嗎?”
李惟清苦笑了起來。
鐘慕像是樂於見到他這副模樣,便饒有興趣地對李惟清接著說道:“你五六歲時,桓溫佘帶你偷跑出來玩,我與崔汲悅便總是要去見上一麵。我仍記得你指著崔汲悅的馬說要騎,他便將你抱了上去,誰知你身子虛,連馬韁繩都握不住,剛一上去便又掉了下來。甚至練武時打木樁,你打木樁兩下,就要蹲在地上捂著手緩個半天。”
李惟清不太想讓彆人幫他回憶自己對這些事有多不擅長,但他又沒法反駁,隻得苦笑著忙轉移話題:“你知道,除去百馨坊,九刃教也來了。”
鐘慕稍稍頷首,確認了這件事情:“我確實知道,他們的目的無非是清燁山莊,正好擋住晏儀蕭請來的各路俠客,將渾水攪得更亂,豈不正好。”
李惟清眨眨眼:“第八刃使……”
“什麼第八刃使,不過草包一個,仗著點惡毒名聲嚇人罷了。”鐘慕臉上掛著溫柔的笑,嘴裡的話卻一點也不留情。
“但你中毒了,無妨嗎?”李惟清又道。
鐘慕中毒了?可她哪裡像是中毒的樣子?
崔曉歪著頭想看過去,又被李惟清用手把他的腦袋壓了回去。這樣他便更好奇了,便用餘光向鐘慕的位置看去,卻恍然間剛好與之對上眼神,鐘慕在微笑著,眼睛裡卻好像盛滿了譏諷與惱怒,但她聲調依舊平靜乃至帶著笑意。崔曉立刻被激起了一背冷汗,將視線收回,一時間沒敢再動。
李惟清直視著鐘慕,本也沒想等她對這個問題的回答,又道:“紫金山下有地道,地道裡有許多特製的甕,甕中有不少半成的伶人蠱。清泉鎮旁的鬼市開了一場拍賣會,又有一個身中伶人蠱的人被捉了出來。晴梅已經死了,會做伶人蠱的人本就已經很少,是你做的嗎?”
鐘慕道:“我沒那閒心,那些半成的伶人蠱是仇崆做的,鬼市裡的人與九刃教又脫不了乾係。”
仇崆又是誰?崔曉聽著有些耳熟,在腦海裡想著江湖中各路名俠,卻沒能將之對上號。他想了又想,忽然一激靈,想起這人壓根不是江湖中人,而是長安城中的官員。他隨師父各處走,長安也並非未曾去過,可他隻對這個名字有些印象,旁的卻是一概不知了。
李惟清已經猜出大致,鐘慕的回答不過是讓他的想法更加確定。伶人蠱是晴梅製作的蠱,他在空穀耳濡目染,即便晴梅並未向他特意提過伶人蠱,他卻還是知道。
敘舊已經敘得差不太多,提及的往事並沒有讓李惟清與鐘慕的距離拉近一星半點,兩人一個坐在破了個洞的牆邊,一個坐在樓梯口附近,絲毫沒有湊近些的意思。他們笑容的弧度也很像,不過鐘慕要更美些,李惟清要更平淡些。
雖說如此,他們之間的氛圍卻並不劍拔弩張,也沒有任何殺機,晏宿聽得目瞪口呆,心說這不通武藝的小子什麼來頭,居然能與鐘慕如此談話,同時又心有餘悸——他敢讓百馨坊入清燁山莊,同時也是因為仇崆的一紙書信,他在朝中任職時便得過此人幾次提點,因而對其多有信任,對方又權勢滔天,晏宿哪怕有些疑慮,也未敢不從。
樓內氛圍尚可,好似沒有殺氣在暗中湧動。李惟清還有一個早該問的問題要問,可他也知道,若是他向鐘慕問了這個問題,鐘慕定然會尋理由動手,逃避回答。他雖知道,卻也不得不問,因為這個問題隻有鐘慕能能夠解答。
李惟清向鐘慕問道:“你究竟為何要殺崔汲悅?”
鐘慕不笑了,但她似乎也並未動怒,李惟清在等她說話,表情平靜。二人對視片刻,鐘慕忽然間又將笑容撿了回來,語氣也一下變得十分輕快。
“這個問題並不難答,但你也得告訴我,鐘魚在哪裡?”鐘慕看著李惟清,直言問道。
李惟清壓根不知道鐘魚人在何處,也不知道她究竟是被藏了起來還是自己機靈地躲著,但他沒有答說不知道,而是搖搖頭,緩緩說道:“我不能說她在哪裡,我來清燁山莊,並不是來害鐘魚的。”
鐘慕的麵色忽然又變得有些愁苦起來。
她說道:“本不必如此。”
鐘慕的傘被她毫無征兆地脫手擲出,竟無一人發覺她要出手。鄭南與晏儀蕭反應過來時,已經阻攔不及,待崔曉反應過來,他也已經來不及拔劍,隻能以身相護了。
他毫不猶豫地擋在李惟清身前,但在座的幾人無一人會懷疑,這把傘的威力之大,顯然能將二人一並貫穿,再鑿穿他們身後的牆壁。
霎時間,一道人影忽然不知自何處躍下,先前竟無人發現,還有這樣一個人也在憫義樓二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