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圖上標注的暗道就在這間石室之中,怪不得裴從善帶著百人搜了一日半也沒找到,因為他們從始至終都沒進過這間裝滿屍人的屋子。
進暗道前,裴從善吩咐副官留在石室,同時隨意一看,忽然怔住,發覺最開始撞到他身上的那名壯漢,以及角落裡昏厥的活口,已然在混亂之中無影無蹤。他皺了皺眉,扭頭去看李惟清,卻見李惟清也正看著他,緩緩地搖了搖頭,做了個手勢。
意思是讓他彆追。
裴從善點頭,吩咐副官:“讓兄弟們看好剩下還活著的。”
暗道窄而狹長,崔曉拿著地圖走在前頭,七拐八拐,所幸沒遇上什麼機關或者死路,一路暢通的行至一扇門前。
一扇木門。
門前的地上放著一個木盒。
看見這個木盒,崔曉立即止住腳步,眉頭一挑,大感驚訝——他記得這個木盒的樣式,居然是與紫金山下地道中那隻放玉佩的機關木盒相差無幾。
他將先前的事粗略一說,裴從善便從後往前遞來了一個小布袋,道:“用這個。”
崔曉打開一看,是一袋石灰粉。
暗道昏暗,光靠肉眼斷然看不清絲線。裴從善與李惟清姑且退至暗道拐角,崔曉幾下躍上石壁,靠雙腿撐在木盒上方,心想還好這暗道狹窄,否則石壁上沒有什麼立足之處,當真不好攀爬。
他在上方解開袋子,將其中的石灰粉大麵積撒下,果然在盒子前方不遠處瞧見了微微顫動的絲線。可如果與紫金山的一樣,此刻機關應該已經觸發了才對。崔曉凝神等待思索了一會,摸出隨手撿的石子,以暗器手法將之打出。
絲線被石子一下子打斷,果然,盒子顫動一下,旋即飛針向正麵射出。
飛針共有兩輪,而後盒子便再無動靜。崔曉試探著比了一下角度,又飛出一顆石子,將盒子從後到前擊倒,隨著一聲巨響,盒子就再無動靜。
又等了一會,裴從善才帶著李惟清從拐角走出,崔曉也落到地上,翻起了盒子。
盒子的正下方有一處裂縫,裴從善將細小碎石撥開,隻見其中深深嵌著一根針。
而盒子裡麵,還是半塊玉佩。
崔曉在懷裡找了又找,好不容易翻出妥善保管的另半塊玉佩,往上一拚,卻發現半點也合不上,這是兩塊隻有一半的玉佩。
雖然他心裡犯嘀咕,但還是將之一起收好。
盒子後的門,則是一推即開。
李惟清將木門推開,一股惡臭立時便飄了出來,屋內漆黑,裴從善就從石壁上取下一支火把,向裡照去。
他這一照不得了,漆黑一片的屋內立時傳出幾聲嘶啞尖利的喊叫,好像有什麼東西畏光畏到了極致,一星半點的火光都見不得。
屋裡擺著十好幾隻漆黑的大甕,有幾隻蓋著蓋子,上麵壓著石磚,而喊叫聲,就是從沒蓋蓋子的大甕中傳出的。
不止李惟清,崔曉也已經聞出,這苦膩臭味像極了在棺材鋪裡時殷潔的味道。
裴從善不知他們二人聞出了什麼,雖然這股氣味非常衝鼻,讓人比把臉埋到糞堆裡還要難受,但他畢竟是從戰場死人堆中爬出來過的人,隻是皺緊了眉毛,也不懼甕裡莫名其妙的尖叫,率先踏入屋內。
被火把照亮的甕內漆黑一片,居然是盛了一缸黑水,而味道,正是這些黑水散發出來的。
崔曉麵色不太好,因為即便這是甕黑水,十分渾濁,漆黑一片,但甕的邊沿攀著兩隻人手,瘦得皮包骨頭,青筋暴起,用力地捉著甕沿。水中的東西……或者說,水中的人依然在發出尖叫,崔曉注意到這雙手在向後用力,就好像想將甕搬離光源,抑或拿點什麼給自己蓋上。
火把靠得越近,尖叫聲就越尖銳,到了最後,這雙手一抽,沒入了水裡,沒了聲響。而甕沿,留下了一層血淋淋的皮肉,崔曉用木棍一掃,發現竟是黏在了甕沿之上。
“這是……什麼?”崔曉忍不住問道。
李惟清的表情也不太好,他已將甕數了一遍,發現屋裡共有十五隻,隻有五隻甕的蓋子還壓得嚴嚴實實。他回答崔曉:“這是藥人,還沒變成屍人的藥人……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