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綰綰睜開眼睛,轉過身去。
謝辭懷中抱劍,悠然閒適地靠在亭子的立柱旁,一雙通透清亮的黑眸,此刻正似笑非笑地注視著她。
她有很多問題想問。
想問他有沒有收到她的傳音,想問他為何姍姍來遲。
想問他知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又知不知道她等了很久。
但她張了張口,依舊隻是沉默。如果早已料到問題的答案都是否定,她又何必多此一問。
浮雲在謝辭身後舒展漫卷,匆匆掠過。少年長身玉立,融入這仙境盛景一角,如同一副靜美畫卷。
他是畫中人,仙高渺遠又觸不可及,而她隻不過是觀畫之人,與他之間隔著咫尺天涯的距離。
見她毫無反應,謝辭不禁問道:“不是說有東西要給我?”
他說話的尾音微微上揚,音色中仿佛都含著期待的雀躍。
楚綰綰定了定神,握緊了手中的劍穗。趁他不注意之時,突然一把將劍穗塞進他手裡,小聲道:“這個送你,我先走了。”
主動邀約的是她,落荒而逃的也是她。
隻因她心中下意識不想麵對,謝辭極大可能會拒收的事實。
她步子剛邁出去,就感受到一股不輕不重的力道拖住了自己,讓她難以再往前半分。
她回過頭,就見謝辭緊緊握著她的手腕,眼眸中是她看不懂的情緒。
果然,還是失敗了嗎?
她長歎一聲,試圖用另一隻手去奪謝辭手中的劍穗:“不要的話,就還給我好了。”
謝辭卻將劍穗塞進自己懷裡,速度快得仿佛生怕被人搶去。她連劍穗的邊都沒摸到,就眼睜睜看著那明黃色的流蘇一角,徹底隱沒在謝辭的月白衣袍中。
謝辭的麵色談不上友善,語氣仍是一貫的嚴肅認真:“送了人的東西,哪有再收回去的道理?”
“楚綰綰,禮也送了,我也收了,你現在跑路,是想始亂……不負責任嗎?”
楚綰綰聽到最後,從他的話裡讀出了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
這還不算完,謝辭貼近她的耳邊,繼續道:“還是說,你急著回到他的身邊?”
他的目光不偏不倚,正落在迎麵走來的沈翊身上。
關鍵時刻,楚綰綰還是知道利害的。留在謝辭身邊,頂多隻是尷尬一點,如果被沈翊帶走,隻怕很快連命都沒了。
她趁勢躲到謝辭身後,避開沈翊熱切的視線,弱弱道:“我不急。我想了想,還是更願意留在你身邊。”
謝辭聽了這話麵色稍霽,隻是看向沈翊時,眼裡依然覆著一層寒霜。
沈翊大踏步走到二人麵前,直接越過謝辭,與他身後的楚綰綰說話:“綰綰,跟我走,不必為了這種不在意你的人浪費時間。”
好家夥,這是裝也不裝了,原先出於禮貌,沈翊總還稱謝辭一聲“小師叔”的。
謝辭聽了這話,淡淡道:“哦?如此說來,沈師侄很在意她?”
沈翊從袖中取出一支碧玉笛,玉笛被打磨得光滑透亮,一點瑕疵也沒有,看得出琢玉之人下了好一番工夫。
“這碧玉笛是我親手琢製,為綰綰準備的本命仙器。”
沈翊的神色篤定,仿佛料定了謝辭不會提前準備信物作為回禮。畢竟連他自己,都是通過喻南風的提示才得知此事。
一個連信物都拿不出手的人,如何能與自己相比?
沈翊有些飄飄然,越想越覺得事情理應如此,直到謝辭看穿了他的想法,突然出言打斷:“是什麼讓你認為,我沒有提前準備?”
他這樣說著,手心浮現一道金色微光,那微光躍動著,突然爆發出刺眼的光芒,在他手中幻化成一把琵琶的模樣。
那琵琶質地非金非玉,清風拂過泠然有聲,一看就知絕非凡品。兩相對比之下,沈翊的碧玉笛顯然就不夠看了。
謝辭將琵琶遞到楚綰綰手中,她原以為會十分沉重,入手卻格外輕盈,隨意撥弄幾下絲弦,就有悅耳動聽的樂聲從她指尖流瀉而出,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
“那是……四相琵琶?”
念明堂的方向,清玄和蒼雲立於雲端高處,注視著雲舒台上發生的種種。當看到謝辭拿出那琵琶時,清玄忽然扭頭看向蒼雲:“四相琵琶怎麼會在這裡?”
蒼雲假裝沒有聽見,抬頭望天:“哎呀今天天氣真是不錯,連天上飄的雲也彆有韻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