礙著靳飛遙皇帝的權威,這件事情最終在世家大族出身的官員摻和下,就這麼不了了之。
禦史哭喪著臉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身邊的同僚臉上,是和他如出一轍的表情。
一眼望去,便能讀出他們擺在臉上的幾個大字——“國將亡矣”!
彆說他們對這次上諫的結果不滿意了,就是作為被諫對象的靳飛遙,也是十二分的不樂意。
要不是現在沒法跟世家大族撕破臉,高低得順勢把他們擼下去,讓他們見識自己亡國之君應有的素質。
當然,也就隻是見識見識啦,真亡國還是不行滴。
接下來又是一溜的雞毛蒜皮。
比如河西大族出身的京兆尹,一個地方官卻混進了中央官的隊伍裡,將自己轄下這兩天發生的大小案件都給彙報個遍。
也不對。
沒有大案件,全是小的。
比如住在城西一位八旬阿婆記性不好,獨自出門找不著家,被送來京兆府住了足足半月後,終於在前天恢複正常的時候,想起了自己的住址。
照顧她的那些跑腿去看了,那大兒子一家還好好過著日子,壓根沒發現自己的老母親離家半月的事情。
再比如城東前幾日有半仙算命,掐著手指拉住了禮部尚書兒子,非說他家氣數將近,被家仆好一頓打後,以行騙的罪名扭送到了京兆府。
那半仙也沒什麼骨氣。
餓了兩頓就招了,承認自己根本就是個江湖騙子,看那小公子麵容純善,就想著給自己掙兩個饅頭錢。
又比如……
總之,雖然這些案件還沒有芝麻粒大,但架不住靳飛遙愛吃瓜。
嚴格意義上來講,這些事情也不是瓜。
但能從中窺見社會生活百態,對靳飛遙來說,也是值得他豎起耳朵仔細聽的大事。
更何況,這個被世家花大心思培養出來的京兆尹,口才還挺好。
致仕後找個茶樓再就業,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當然,要是他願意提筆寫話本,那就更好不過了。
直到退朝之後,靳飛遙依舊覺得有些遺憾。
一是自己沒能跟禦史正麵懟上,二是因為沒跟世家硬氣起來。
至於這三嘛……
可惜自己得端坐在龍椅上,彆說嗑把瓜子聽八卦了,連換個舒服點的姿勢都做不到。
這個皇帝當得,可真是沒意思!
靳飛遙生著悶氣,正處理今日新鮮出爐的文書奏章,卻聽偏殿外的內監一路小跑進來,跪在地上替門外等候的人通報。
“陛下,宋昭媛求見。”
如今靳飛遙的後宮,因他還未曾及冠而並不怎麼充裕。
不過堪堪填滿九婕妤,九嬪至今還有兩個位置空懸著,無論是往上還是向下的其餘品級,更是連個人影都沒有。
至於這九嬪裡的宋昭媛,也算是宮裡的老人了。
出自江左大族宋家,與靳飛遙的母家世代姻親。
幾個彎拐下來,靳飛遙還得叫她一聲表姐。
倒是個極有才情的女子。
因為和皇上的表親關係,再加上她是後宮佳麗中年紀最長的一位,太後離開之後,便由她代為掌管鳳印,決斷後宮大小事宜。
既有才情,也識相。
平日裡也懶得見他這個沒什麼用的傀儡皇帝。
靳飛遙想了想,讓人將她帶了進來。
穿著華麗整潔的宮裝,宋昭媛微微福身,抬頭露出自己不施粉黛的素雅麵容。
“阿姊今日見我,可是有事相商?”
嘴上剛說完,靳飛遙就在心裡暗自吐槽:這不廢話嘛,誰沒事樂意來找你啊?嫌那麼長一段路不夠自己雙腳走的?
宋訪煙聽見他對自己的稱呼,十分滿意地頷首微笑。
隨後也不等他吩咐,徑直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笑話,這一路走來,她腳可酸痛著呢,決計不可能站著跟他說事!
更何況自己要說的,可不是三兩句就能講完的小事情啊。
“阿弟可還記得前些日子入宮的田美人?”問完也不需等答複,徑直往下繼續說:“她昨日來我宮中哭訴,說她不想待在宮中蹉跎自己的大好年華,你看……”
靳飛遙歎氣:你以為我樂意供你們在後宮吃白飯?
“阿姊,你也知道我如今的處境,讓她出宮自然是不可能的,但若是有什麼旁的心願,倒也能給她滿足一二。”
話剛出口,靳飛遙就突然想明白了宋訪煙來找自己的目的。
她哪裡是要替什麼田美人轉達心願啊,這分明是想給她的所有姐妹們謀福利!
既然要滿足心願,無論是自己這個管天下的,還是她那個管後宮的,都逃不了一句“不患寡而患不均”!
你滿足了一個剛來的新人,總不好丟下那些蹉跎年華更久的老人不管吧?
隻可惜話已說出口,再沒有收回的道理。
看見宋訪煙臉上露出的笑,靳飛遙扶額失笑:“阿姊啊,我看這京城第一才女的名號,該給你才是!”
“阿弟說笑了,妾身不過出身鄉野,哪裡能與京中的官家千金相提並論呢?”
話是這麼說的,可宋訪煙臉上自傲的神情,明顯不是那麼回事!
靳飛遙嘴角抽搐:“阿姊過謙了。”
果不其然,宋訪煙笑意更深了。
江左有地利之便,商貿繁榮,是當下不折不扣的一大富庶之地。
富可敵國的江左宋氏嫡女,走到哪裡不是被百家爭萬家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