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宋扉並沒有在出口處安排多少兵力,甚至沒在那安放一個副將。
他篤定戈迪烏斯帶領的軍隊走不出鴻骨峽。
趙衝這次被宋扉安排了留守營地,隨時接應的差事,看宋扉一人騎馬先一步疾馳回來,還以為是出了什麼事。
他上前去迎,宋扉卻看都沒看他一眼,在營地入口下馬,徑直回了自己的營帳。
趙衝在帳外,還未進去,就聽到了宋扉哽咽的哭聲。
他輕輕把帳簾掀起一點,便看到宋扉跪在桌旁痛哭,他懷裡抱著的,是慕老將軍的牌位。他回來便將排位擺在了營帳內,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不去看那個角落,不去提那場戰鬥。
其實,戈迪烏斯這個名字,他們都知道,隻是沒人敢在宋扉麵前提。
他帶領的這支先鋒隊是最早被敵軍安排用上那種毒氣的,也就是說,慕老將軍和所有江南守軍,就死在戈迪烏斯手上。
宋扉在得知慕老將軍的死訊,甚至親眼看到他的屍骨時都沒有哭,回到軍營裡也看著和平時沒什麼區彆,還是那般不正經,一副天大的事也影響不了他的模樣,可趙衝跟著他這麼些年,一看就知道他一直很在意這件事,根本就沒釋懷。
趙衝原先還怕時間長了他會憋出病來,好在老天給了他這次機會,讓他能親手剿滅這支隊伍,了結這段恩怨。
他一直在外麵守著,滿麵笑容結伴歸來的夏勖和張軼本來要進去給宋扉彙報情況,卻讓他給攔在了外麵。
趙衝把聲音壓的很低,儘量不讓在營帳裡的宋扉聽到動靜:“大帥心情不好,戰況明天再說吧。”
兩人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看了眼眼前的營帳,滿臉擔憂地離開。
宋扉心裡積壓的痛苦就像決堤的河水,瘋狂地向外噴湧,他手指輕輕撫著慕老將軍的牌位,眼淚怎麼也止不住。
“師父…”
宋扉一聲接一聲的哽咽地呢喃著,可他知道,不管他再怎麼叫他,他都不會再回來了。
他的師父,去找久彆的愛人了。拋下了他,去和心心念念的真正的家人團聚了。
其實,宋扉五歲之後的日子並不像他對外說的那般輕鬆。
他被放進了邊境的軍隊裡,當時的皇帝,他的親哥哥,並沒有把他托付給任何人,這意味著,他這個所謂的皇子,已經名存實亡。軍營裡的人都懂皇帝是什麼意思,沒一個人給他好臉色,他那麼小,每天都吃不飽飯,有時甚至還會被無故毆打。他無處訴苦,隻能縮在無人的角落裡攥著母妃留下的遺物,幻想母妃能再出現在他麵前。
小宋扉的日子過得渾渾噩噩,他不明白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這樣。為什麼母妃不在了,皇兄也不要自己了?
那天,他又因為討食挨了打,縮在軍營的一個角落啃沾了灰的冷饢。突然間,刺眼的光線被什麼東西遮擋,小宋扉看到一隻手朝他伸過來,他害怕的不行,連忙雙手護住頭,渾身都在發抖。
“彆打我,求求你彆打我…”
說著,他哭了起來。
可他習慣了的咒罵和拳腳並沒有到來,那隻大手隻是輕輕摸了摸他的腦袋。他聞到了一股久違的香香的味道,是肉包子的氣味。
他耳邊響起一個略顯低沉卻又十分溫柔的聲音:“小殿下,彆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沒人會再打你了。”
小宋扉實在是太餓了,他分到的饢又冷又硬,他根本咬不動。他把護著頭的雙手放下,壯著膽子看了麵前的人一眼。
那時的慕寒霜還很年輕,剛過而立之年,也沒蓄胡須,他的麵相和氣質都很柔和,完全沒有久經沙場的將領該有的戾氣。他放在小宋扉麵前的手上放著個還冒著熱氣的肉包子,小宋扉看著那個肉包子,不自覺地咽了口口水,眼裡滿滿的全是渴望與哀求。
“給,吃吧。”
“謝…謝謝。”
“小殿下願意跟著我麼?”
啃著肉包子的小宋扉聞言低下了頭,含糊地說著:“我不是小殿下了…”
慕寒霜卻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