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底陷入安靜的空間，站在樓梯上的季林夏，與站在樓梯下看著他的閔玧其。

屏幕的光芒漸漸變淡，即便看不清，季林夏也能想象出他的表情。

“我想他會很吃驚。”淡然的聲音平靜傳出，眼斂微垂，季林夏微微靠在樓梯上，“他應該從未想過自己會聽到這番話。”

未來實在過於縹緲，流轉的時間所帶來的變化往往讓人猝不及防，季林夏並不喜歡討論將來，也不喜歡幻想未來。

但和閔玧其認識的最初，他的確也曾想象過他們的將來，在他最初的設想中，閔玧其會在耀眼的舞台上享受他的二十代，會在三十代的某一天隱於幕後繼續他的音樂夢想。

他會結婚，會擁有一位美麗善良的妻子，組建自己的家庭，也會養育可愛的孩子，他會成為一位好丈夫，也會成為一位好父親，他會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世俗所公認的幸福。

而那時的他們依舊會保持著聯係，他或許會時不時上門做客，或許會成為這個孩子的教父，或許他甚至會成為他們的鄰居，更重要的是，他仍舊會是閔玧其的親故，也隻是親故。

愛所帶來的責任，閔玧其會做的很好，對此，他深信不疑。

至於季林夏呢？

黑暗中的季林夏臉上浮現微笑，離家出走的那天，他就清楚認識到了，或許終其一生，他也無法得到世俗的幸福，更無法組建自己的家庭。

自私又清醒的家夥，似乎沒有過多的情感可以投注在他人身上，似乎沒有人能讓他停下腳步，似乎也沒有時間用來浪費給其他人。

本該如此，原本也的確如此，可他偏偏遇到了閔玧其…

“羅賓女士告訴我，直至現在，她也無法理解我們的相遇。”

即將溺死的賭徒定下的狂妄賭局，概率基本為零的事件，本不該有所牽扯的兩人，本該如永世不交的平行線，誰料卻突然相遇…

“科學無法解釋，概率學無法理解，或許這就是所謂緣吧。”

季林夏不信命運，也不期待上天的恩典，比起虛無縹緲的神靈，他更相信自己親自走出的每一步。但他和閔玧其之間，確實存在太多無法解釋清的事，就像他們的相遇，就像他們的相知，就像他們的相伴，就像他們這理不清、定義不了的關係…

他從未期待他們的關係是否會被世俗認可，也並不在意外人的眼光，他會在合適的時間退回到合適的位置，但在此之前，他理不清，原本也不想理清。

他活在當下，卻並不幻想未來。

“按照羅賓女士最初的實驗預測，去年我的精神惡化程度應該就無法再控製了，參考過往的相關案例，經過大量數據分析，按理來說，季林夏應該活不過明年。”

輕柔的笑聲傳進耳中，盯著季林夏的閔玧其忍不住皺眉，不等他開口，站直身體的季林夏笑著繼續道：“本該在精神病院的家夥，現在卻好好站在這裡聽故事，閔玧其，這是你的功勞。”

“你們之間，是概率學無法解釋的奇跡。”

七十五億分之一的奇跡，超出所有人的預料，這是超脫概率統計的現實。

“有時候覺得你挺傻，有時候又覺得傻的是我。”越想越覺得有意思，仔細回想過往，季林夏突然覺得他或許沒有自己想得那麼理智，閔玧其也真的並非那麼傻。

“和季林夏糾纏在一起其實並不是件好事。”

季林夏付出多少，就會反過來索取多少，在他將閔玧其劃入自己領地之時，閔玧其同樣需要向他敞開自己的空間，他給了對方多少偏愛，閔玧其同樣需要毫無保留。

隻是他沒想到閔玧其做的如此好，甚至好到季林夏現在突然發現，傻的或許是他。

“原本隻應該是朋友的我們，確實糾纏太深了。”季林夏低頭打開手機，微弱的光亮照亮他的臉頰，溫柔笑著的家夥開始敲擊著鍵盤，“我是不是忘記告訴你，哪怕這幾個月你沒有去過劇組，但這個劇組的所有人其實也認識你。”

安德魯帶來的消息很珍貴，珍貴到或許說出去就足以讓無數演員豔羨，毫無爭議的頂級導演馬丁·斯科塞斯，優秀的劇本，足以讓所有人的瘋狂的機會。

這是季林夏第一次與對方見麵，也是第一次試鏡成功進入這位導演的劇組，而季林夏沒有料到，進組的當天他卻聽到這位老人笑著詢問：“你的朋友呢？大概什麼時候來？我們可沒有預留請心理醫生的費用，這筆費用已經用來提前幫你朋友訂酒店了。”

季林夏是驚訝的，其他人卻是那般理所當然，他的周圍，無人不知他們的關係。

“所以現在想想，閔玧其，或許最傻的不是你而是我。”

似乎所有人都知曉，季林夏離不開閔玧其，似乎所有人眼中，他們無法分割。

“並不是季林夏困住了閔玧其，其實是閔玧其束縛了季林夏。”

“閔玧其，你明明抓住了他。”

編輯完文字的季林夏並沒有發送，反而抬起頭看著閔玧其歎氣，“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他的獨一無二，所有人都堅信的事實，為何你卻不安呢？”

“季林夏不喜歡討論將來，也從不承諾無法確定之事，未來多變，承諾的重量太重，他不想套上名為責任的枷鎖。”

“但一如他當年未曾料想到你的出現，他也未能料到愛的重量如此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