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深色的禮堂中，仿佛世間最昂貴的藝術品。

塔西看了眼就將之拋在腦後。

對記憶力不好的人，學會選擇性記憶是很重要。

大人物如皇子與位於偏遠星球身負七億貸款的窮鬼之間的差距，大概同星際人類與藍星人類之間的差距一樣大。

“上班了。”她敲敲門。

坐在沙發上的人們念念不舍地起身，身體朝外走，頭還朝著顯示屏。

有抱怨的，“還沒看完呢。”

有動力滿滿的，“看到殿下，我上班的心情都變好了。”

也有意味深長的，“剩下的我留到晚上進被窩裡看。”

最後一人的話在昏暗的休息室裡掀起一陣曖昧的哄笑，如同深夜漲潮的海水漫上腳背，在指縫留下稀碎卡腳的砂礫，讓人很不舒服。

塔西始終站在門口。

人群經過她身側，向外走去。

“小塔，你還好嗎？”有人拍拍她的肩膀，女人比她矮半個頭，留著棕色大波浪，敞開的襯衫領口大方袒露著曲線，光滑無凸起的脖頸顯示她是個Beta。

見塔西沉默不語，她補充道：“活著才有希望，彆鑽牛角尖。”

塔西：“我以為隻有多尼知道。”

她瞄了瞄女人的胸牌，“2號領班：莎當妮”。

莎當妮拉她站到牆邊，以免擋住朝外走的同事，“你家裡不是沒人了嗎，所以醫院給老板發通訊，老板讓我去醫院照顧你，我在病房看到多尼，他堅持說自己能行，讓我走了。”

地上的音響突然傳出舒緩的音樂。

“上班了。”莎當妮臉色一變，再三囑咐：“今天老板在，你千萬彆再偷偷蹲吧台裡喝酒。”

塔西點頭，被她推向同事，“去吧。”

***

這份工作，說白了就是當酒吧服務員，主要的難度在於應付難搞的客人，沒有什麼複雜的技術要掌握，她上手得很快。

一樓是散座，包廂在二樓到四樓。

酒吧剛開業，這個時間點客人不多，給三樓的客人送完酒水，塔西借著給房間消毒的借口，趁機躲在走廊儘頭的空包廂裡摸魚。

被拍賣行起訴，當務之急是給找個律師，以她的資產條件可以申請法律援助，但她想努力一把。

花了半天功夫篩選，給幾個星網賬號都發去誠摯的私信。接著又打開求職網站，對上百個公司發送兼職申請。

酒吧的工資挺高，她不想放棄。

對於原主留下的爛攤子，塔西已經做完所有努力，剩下的隻有聽天由命。

收起終端，帶著消毒工具前往房間廁所，剛把消毒壓縮片塞進消毒機噴嘴裡，屋外的門被打開，夾雜著說話聲。

有客人來了，她趕緊撿起地上的消毒工具，準備離開。

“說，為什麼私自調整那晚拍賣大樓附近的護衛隊巡邏路線。”

離開的腳步停滯，塔西又縮回洗手間。

對不起客人，這個她真的有點想聽。

她打開終端的錄音功能，耳朵緊緊貼著門縫。

男人的聲音，聽著義正言辭，“我隻是覺得原本的路線不夠合理。”

另一人嘲諷道：“改的確實合理了，當晚就有人撞上大樓，你們兩個約好一起報社是吧？”

塔·疑似男人的好夥伴·西躲在陰涼的洗手間裡，不敢出聲。

雖然隻有三人開口，但她潛意識覺得屋內有四人。

有一人未出聲，一直靜靜地坐在沙發上。

長久的沉默後，男人回道：“並沒有，之前B線巡邏較少，經常出現異常和騷動，而拍賣大樓周圍燈火通明，基本沒出過事。老大，我真的隻是想完善原本的路線。這麼多年了，你還不相信我嗎？”

從未開口的低沉女聲出現，“哦？”

“那你說，B線和拍賣大樓各發生幾次，五年前路線未改時，B線和拍賣大樓各發生幾次？”

屋內再次陷入沉默。

塔西捏著終端，這個信息對她有極大的幫助，可來得太及時而顯得像個陷阱。

“等等，這裡好像不隻我們幾個人。”被叫作“老大”的人饒有興致地開口，如同發現獵物的狼，平靜的言語中暗含殺意。

“你打開門看看。”

確實有人去開門，開的是包廂門，塔西能聽到門把手轉動的聲音。

似乎隻是會錯意，但她沒有放鬆，好像有人正在靠近洗手間。自己如同被狩獵者鎖定的獵物，後背忍不住冒起冷汗。

包廂門打開，走廊裡站著一個服務生。

“您好，請問有看到一個留著黑色長發的工作人員嗎？”多尼的聲音傳進洗手間。

塔西有點無語。

“沒有呢，你要進來看看嗎？”屋裡的人回道。

與此同時，洗手間的門被打開。

空空蕩蕩，乾淨整潔，消毒水的氣味濃重。

“好巧，我們也在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