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回收站?”方銘想起不久前看到的那個井井有條的垃圾處理中心:“垃圾分類?”
老馬撲哧一聲笑出來。
張曉菲也忍著笑說:“我說的是類似手機的回收站?比如被刪除的文件,會在回收站保留一段時間,然後才被刪除,像不像我們——”
榮哥打了個響指:“我們就是被誤刪的文件,會暫時被放到這個特殊的空間裡。”
張曉菲順著這個思路繼續分析:“對,誤刪!如果把整個宇宙看成一個有序運行的係統,自謀殺,就是一種不應該出現的漏洞。”
方銘也跟上了節奏:“原本世界線不應該重合,而人們也不應該見到另一個世界的自己。”
“關鍵是見了就算了,短暫的記憶會被消除,但偏偏又把人給殺了。”老馬補充。“不應該存在的犯罪機會,和不應該存在的死亡。”
“所以回收站的存在,原本應該是為了補救這個漏洞而存在的。”柳瑾點頭,她對方銘說:“昨天在跟我的世界線引力糾纏的時候,我突然有點明白了。”
“如果三年前,我沒有生出留在回收站的念頭,而是自然順應回收站的規律,”她無奈地笑笑:“在我被殺的第二個月,我已經回到自己的世界,什麼也不知道地繼續生活或者死去。”
張曉菲知道了柳瑾的想法:“如果每個人都順應自然的規則,回收站的存在就是一個短暫的中轉站,所有的漏洞會在下一次世界線紊亂的時候得到修複,因為漏洞短暫錯位的人,也會回到自己的位置。”
“嗯!”柳瑾點點頭,“所以回收站現在人員暴增,磁場混亂,雖然跟自謀殺多發也有關係,但最根本的原因……”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臉色有些難看:
“恐怕是因為我這樣的人——”
“逃避自然引力,導致漏洞不但無法修複,反而越滾越大。”
“我擔心,”她吞了吞口水:“回收站臃腫到它無法承受的時候……”
回收站的人們會怎樣?還有平行宇宙中的人們呢?
大家都想象不出,或者不敢想象。
“他就是那個傳說中的男孩吧?”
柳瑾送方銘出來,兩人在CBD車來車往,繁忙卻又無人的街頭,找了個座位坐下來。
方銘早就預料到柳瑾會問起宙,也不打算再隱瞞:“其實我也不知道,但是,你也看到了,他可以自由出入不同的世界線。”
柳瑾似乎很意外:“我看他很信任你的樣子,他沒有告訴你自己的身世?”
“信任個鬼。”方銘憤憤地說:“敲打十次也蹦不出一個字來,而且,被敲打的還是我!”
柳瑾被方銘誇張的反應逗笑:“那他還願意幫助你?”
方銘哼哼道:“算是利益交換吧,他幫我救人,我教他識字。”
“哦?”柳瑾停頓了片刻,好像不確定是不是要說下麵的話,但或許是意識到再不說也沒什麼機會了,才帶著一些不確定的語氣說:“昨天見過他之後,我又仔細想了想,其實二姐說過不少他的事情,隻是我當時都沒當真。”
“是嗎?”方銘眼睛一亮:“都說過什麼?”
最好能知道一些臭小子的把柄,以後也好拿捏他。
“二姐曾是回收站一個自發組織的一員,不過那個組織,後來陸陸續續沒人了,二姐總說她是最後一個。”
“自發組織?”
“嗯,”柳瑾說:“一個由母親組成的社群。”
據說二十多年前,有一個女人在回收站生下了一個孩子。
但這個在回收站出生的孩子,無法被帶回現實世界,女人隻能留下來撫養這個孩子。
然而,作為回收站的難民,她停留的時限隻有三年,三年後,她必然會消失。
於是,她從孩子出生那天開始,就在為三年後的事情做準備,並因為不斷逼近的分離而惶惶不安。
一群已經為人母的女人們,成為了她的後盾和靠山。
她們是最能理解這個媽媽的人,在一起照顧這個孩子的過程中,這些女人也因為有了共同的使命而變得親密。
據說她們製定了非常周密的接力計劃,一遍遍地囑咐新人在自己離開之後,繼續照看小孩,新的人又會在她們離開之前,找好下一批可靠的母親們。
當時,這個回收站的流動非常大,這就像一個不可能的任務,但就像一個奇跡一樣,這個母親接力的任務竟持續了好幾年。
這幾年裡,有成百上千的母親參與過,短的幾天,長的一兩年,少的時候幾個人,多的時候幾十個人,她們聯手把一個出生在宇宙深處的孩子帶大了。
據說,直到孩子長到十幾歲自己提出獨立生活的時候,這個組織都還沒散。
但見過那個小孩的人越來越少——沒有牽掛的她們都陸續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而這個母親組成的組織,後來成了母親們抱團取暖的地方,二姐就是因為這個加入了她們。
她加入後不久,回收站變得不穩定的消息越來越引起大家的擔憂,回歸現實世界逐漸成為一件有難度的事情。
二姐隱約聽到一些傳言:那個孩子回來報恩了!他能送她們回去。
奇怪的傳言越來越多。
有人說,那個孩子是這個回收站的“神”,他能決定難民們的去留,於是越來越多帶著目的的人接近組織裡的人,想要獲得神助。
也就是這個時候,她們停止了接納新人,二姐成了最後一個新成員。
又有人說,那個孩子才是回收站變得危險的罪魁禍首,他是一個不詳的產物,一個不應該存在的存在,所以隨著他的成長回收站變得危險,要想回到以前那種正常的秩序,必須除掉他。
母親的組織也因此變得危險,一些人為了抓住那孩子,開始威脅到她們的安全。雖然在回收站,人是不會受到真正傷害的,但惡意和騷擾,仍然讓大家不安。
於是,這個堅持了十幾年的組織,終於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