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問題,宙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懷疑的目光向刀一樣砍過來。
“怎麼?”方銘不服氣地仰起頭,身體卻下意識地又擠了擠牆壁。“就許你搞神秘,不許我搞情報?”
宙大概猜到他的情報來源,哼了一聲沒回答。
方銘決定換一個思路;“下一次要回去的人有一兩百個,我們必須做好充分的準備,才能不浪費時間。”
聽到這個數字,宙也有點意外,方銘趁機跟他商量:“我已經想過了,這一次,咱們不進他們的世界線了,我看準引力位置,你直接把他們扔進去就行,老馬和榮哥會提前給他們做好培訓,讓他們到了自己的世界之後,自己想辦法留下來。”
其實當時方銘有些不放心,老馬不以為然地說:“你不要把這些人看成小綿羊,他們都是內心住了一個殺人犯的人,不會弱到哪裡去的。”
對於老馬執著地把殺人者和受害者看成同一個人的兩麵,方銘並不完全認同,但張曉菲的一句“試一試”,讓方銘不再爭辯。
宙靜靜聽著他的安排,寫完今天的最後一個字,才在方銘的殷殷期盼中吐出三個字:
“三天後。”
三天後的世界線重疊如期而至。
方銘用最快的速度,從引力疊加區出來,又重新進入觀察區。
這一次,宙在他進入遮罩的第一時間就出現了,方銘也不矯情地主動送上“牽狗繩”——他的皮帶,還自覺地先套好了自己的手腕。
不過送上皮帶的那一瞬間,他提醒自己,下次找一個體麵舒服的繩子。
被宙似笑非笑的眼神看過來時,他才意識到自己把內心的想法說出口了。
不過他沒時間抗議,因為宙已經跑向了最近的難民。
他的手搭上那個正迷失在平行世界中的年輕人時,年輕人就被他拉出了平行世界,經過短暫的意識模糊後,年輕人說出了他們約定的口號:
“送我上路。”
上百個難民,方銘就是再絕頂聰明,也是不可能都記住的。
而回收站經過了這兩年的洗禮,讓不少已經接受躺平的難民不想再起來,回到現實世界對他們已不再具有多少誘惑,因此這些人暫時是不想回去的。
那麼怎麼區分這些人,變成了一個問題。
解決方案本來也很簡單——既然大家都有嘴,問一句就行了。
但問題在於,有人沒有嘴!
要讓宙一個個地去問這些人要不要幫忙,可能比讓他帶著他們去每一個平行世界停留一遍還要困難!
而且方銘意識,哪怕提出這個提案,都會給自己帶來一陣毒打或者無視,於是他第一時間就義正嚴詞地拒絕了這個方案。
方銘的理由是,一個個問也浪費時間,不如約定一個暗號,在引力疊加區見到前來協助的“黑衣人”時,想要回家的難民大喊一聲即可。
雖然這個做法被難民們詬病“過於中二”,但好在年輕人居多,吐槽歸吐槽,大家都嘻嘻哈哈地答應了。
事實證明,這個方法還挺有效。
一個個的難民報出暗號後,方銘向宙指明方向,後者隻要將他們帶入那個世界線的引力範圍區,肉眼可見地看到那個世界對他們從識彆,到試探,到接納,再到最後吞噬的過程。
於是這個原本聽起來挺牛逼的宇宙營救工作,就變成流水線上的作業:
第一步:流水線上的商品報上口號;
第二步:方銘扯動皮帶示意方向;
第三步:宙將商品扔進指定的位置;
第四步:商品自動打包,離開生產線。
不知道勞作了多久,已經接近麻木的方銘,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那是榮哥。
方銘下意識地站直了一點,認真觀察他周邊的引力。
果然也隻有一個。
那意味著,原本屬於他的那個世界線,也是缺失他的那條世界線。
這對方銘和宙的操作固然是方便了許多,原世界線對於“原配”的引力有多強,在柳瑾的那次任務中,他們深有體會,所以送他們回去的時候,方銘都比較放心。
隻是,今天送回的人,有七八成都是這樣的情況,這讓方銘有些意外,想起老馬關於“大多數人不需要調劑”的預言,不禁有些暗暗稱奇。
方銘本想要不要送榮哥一程,但看到整個遮罩中還懸浮著的難民們,隻得咬牙作罷。
他對聽不到他的榮哥說:“榮哥,保重啦!”
回到自己的世界,好好繼續自己的人生。
榮哥在宙鬆開手的那一瞬間,朝宙笑了笑,他像是有感應一般,看著宙身邊的位置,說了一聲:“謝謝你們。”
方銘知道,榮哥一定“聽”到了自己的祝福。
又爭分奪秒地送走了幾個難民後,方銘的餘光捕捉到越來越近的遮罩牆,知道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於是抓緊奔向了下一個。
那是一個約莫四十歲的中年男人,略微有些發福,頭發稀疏,麵色蒼白。
跑近他的過程中,方銘有些遲疑,他有些吃不準地定睛看過去,這個男人的身邊,不止兩個引力場,有第三個、第四個……
看來今天用眼過度,開始眼花了。
與此同時,宙將那個男人從平行世界拉了出來,男人有點吃驚,警覺的目光看向宙。
“你是誰?”男人略帶受驚的語氣質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