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頓了一下，觀察宙的反應，宙眨了眨眼睛，似乎還沒有完全理解。

方銘的腦海裡閃過一係列快速的回答，最後他放棄了，粗聲說：“這是一個很複雜的話題，等我們回到回收站我再詳細跟你解釋。”

宙“哦”了一聲，好像不明白他為什麼繞這麼大個圈子，疑惑地問：“這個字念什麼？”

方銘又蚌住。

“哦。”這次他沒再無限發揮，乾巴巴地回答：“奸。”

宙嘴裡輕輕念了一遍，然後抬頭看他，眼神帶著點好笑：“我知道什麼意思。”

那表情好像在說，我又不是孩子，

方銘尷尬地朝他笑笑，心道，當家長果然不容易。

老馬看完檔案，將電腦關閉。

“這個世界的徐先也已經被判死刑了，比我那個世界還要早半年。”

說完，他看了看宙搭在他肩上的手，說：“謝謝。”

紊亂的排斥力，會分分鐘將他推出世界線，就像剛才的湯基德那樣，老馬之所以能夠氣定神閒地讀完整個檔案，則是因為宙的幫助，讓他不至於被刮走。

“之前都看得匆匆忙忙地，隻來得及確認他死刑了沒。”老馬沉聲說。“今天的報告印證了我的一些想法。”

回到引力重疊區，老馬說：“你們先回去吧，我要再去其他世界再看看。”

方銘想叫住他，但又知道自己說服不了他。

無論老馬在其他世界線裡看到的結局是什麼，他都做不了什麼，但他這麼一次又一次地進入其他世界線，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是一次又一次提醒自己，他曾經犯下的錯誤。

正想著，他覺察到宙也同時鬆開了他的手，包括綁著他的皮帶，他低頭不看他，說：“我也去看看。”

“去哪兒看？”方銘下意識地問，伸手就想去抓他，卻被他靈敏地避開了。

就一瞬間的功夫，快速移動的遮罩牆就擋在了他的麵前。

“臭小子！”

方銘咬牙喊道。

用腳指頭想，都猜得到他甩下自己去乾什麼——方銘的存活調查。

因為自己不許他再做了，他便不帶他了，方銘不知道是該氣他這麼明顯的陽奉陰違，還是該懊悔自己當時的決定。

這次的行動，是為了認人。

除了讓方銘和宙知道犯人的長相之外，同時也確認湯基德當時看到的男人，是不是也是他。

但這次還有了意外的收獲——

宙也認出了這個男人。

“第一個記憶者？”

老馬也對這個結果也感到意外。

宙點頭。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湯基德問。

“他說不出準確時間，”方銘幫他回答：“但是從他的描述中可以判斷，應該是十幾年前的事情。”

“十幾年前？”老馬和湯基德都震驚了。

“十幾年前，回收站還是正常的，所以我們推測，這個記憶者跟古莎的情況相似，是在殺人者和受害者交換的時候，沾上了宙的血，誤入了回收站。”方銘說。

“十幾年前……”老馬沉吟：“徐先就是十幾年前開始陸續作案的，很可能從那個時候起，他就開始利用回收站躲避警察的追捕，我那次，隻是其中的一次，而不是唯一一次。”

方銘點頭：“臭小子說，從那次之後，他就會不時頭疼，所以那家夥，應該在那之後來的次數還不少。”

湯基德琢磨著徐先的行為：“他第一次來是誤打誤撞，活著進來的，那之後應該就是像張曉菲那樣，成為自謀殺受害者進來，但如果他在世界線重合的時候，殺了其他世界的自己，他是不用來回收站的……”

老馬明白他想說什麼了：“他穿梭世界線的次數，遠大於他來回收站的次數。”

方銘的心也咯噔一下：“這樣一個普通到放在人群中就找不到的人，利用宇宙的漏洞，在現實世界裡為所欲為，因為他知道自己絕不會被抓住。”

湯基德搖頭：“倒也不是完全為所欲為。”

老馬：“怎麼說？”

湯基德豎起一根手指：“回收站定律29；回收站在任意一個時刻，同一身份的人隻有一個。”

老馬明白了；“如果回收站裡有一個他時，他的金蟬脫殼大法是沒法施展的，他必須等到下一次世界線重合，受害者跟他再重新交換世界線。”

方銘卻覺得這個限製不痛不癢：“他隻要每次殺了自己之後，低調一點，找個地方蟄伏幾天就好了，而且等下次世界線回歸之後，他又可以為所欲為了，殺死自己去另一條世界線，或者被自己殺死來回收站，對他來說，隻是看心情的事情。”

湯基德說：“他就像有一張不斷刷新的免死金牌……”

老馬沉聲說：“所以要抓住他，就必須廢了他這張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