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著,黛玉竟也囫圇的睡了一會兒。次日寅時三刻,黛玉起床洗漱,打扮時特特減了幾分裝飾,雖然衣服都是宮中定例,但也選了一身半新不舊的衣服穿上。作為宮中女史,不同於一般宮女,不用做端茶送水之粗活,但按例若無旁的事,也應隨侍於皇後宮中。步入皇後寢殿時,黛玉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頗有當初初進榮國府的樣子,畢竟元春進宮已有兩年,因她確實有著自己的目的,所以原來的行事作風未必能招得皇後的喜歡,畢竟又有哪個女人願意有一個年輕女子隨時盯著自己的丈夫呢。想到這裡,黛玉不免歎了口氣。
此時皇後還未起身,寢殿外麵宮女們噤若寒蟬,另外一位來自治國公馬家的嫡次女馬婉兒也正踱步過來,雖然跟黛玉身著同樣規製的女史服飾,也能看出來是精心打扮過的樣子。兩人剛互相見禮,就聽裡麵皇後的貼身宮女紅雪的聲音“娘娘起床”,然後宮殿內侍立的宮女們將寢殿的門打開,黛玉和馬婉兒帶著身後的宮女魚貫而入。
過了些許時間,皇後裝扮妥當,才抬眼看了看二人,見到黛玉之裝扮難免有些詫異,卻也未曾說什麼,隻扶著紅雪的手前去用早膳,並見前來請安的嬪妃們。一日下來,黛玉大概也清楚了元春在宮中的職責,不外是掌宣傳奏啟和宮人名籍之事,偶爾需要給皇後抄錄一些古書典籍、佛經等,而馬婉兒則是掌管宮闈管鑰之事。故而,作為女史,每日工作並不繁重,但黛玉卻覺身心俱疲,好容易熬到了皇後就寢,黛玉方扶著侍琴的手回自己的臥房。
關起門來,黛玉急忙讓抱琴備上筆墨紙硯,如今她的境況雖然並不算好,但尚有轉圜的餘地,她見皇後的樣子並不像是小性苛責之人,隻要自己多加小心,又收了非分之想,皇後未必容不下自己。所以如今當務之急是自己的母親賈敏的身子,這是她怕是剛剛懷孕,正是要緊之時,但若是寫信到揚州卻行不通,一則路途實在遙遠不方便,二來一位隻有幾麵之緣的侄女千裡迢迢巴巴兒地送封信去囑咐她注意身體實在不妥。故而黛玉想了想,將這封信寫給了賈母。另外又寫了封信給王夫人,告知他們如無必要,不必再捎東西進宮。寫完便將他們交給了抱琴,讓她儘快讓人送出。
侍琴聽她說了給王夫人信的內容,頗覺疑惑,不由問道:“姑娘在宮中打點正需要財物,為何卻不讓太太再捎東西進來?”
“宮內外如此互通消息,又交換財物,哪能不為上麵所忌諱?你當我們平日做的這些事聖人不知嗎?隻是還不想管罷了。今日,如不是定要送這消息出去,我也不會再寫信給到外麵了。”黛玉說著起身,讓抱琴服侍自己洗漱,又說道:“況且,如今咱們手裡的錢已然很夠用了,很不必再讓他們送東西進來,若是真追究起來,對我們沒有一點好處。我們如今在這裡頭,隻有安分地做好自己的事情,方能守得住這份平安。”
抱琴雖然仍未十分明白其中道理,但她心中卻曉得大姑娘是最識禮、有遠見的人,到也不再多問,隻服侍著黛玉就寢。
次日一早,抱琴便找到往日幫忙送信之人,讓他務必把這信送到榮國府中。
不說今日黛玉又是如何服侍皇後,如何疲累。卻說賈母和王夫人接到信不免驚異,前者是因黛玉信中除了日常請安問好外,隻說自己前日不知為何夢到了姑母,隻覺姑母有難,希望賈母務必提醒姑母注意保重身體,恐身邊人生了不好的心思,對她不利。賈母雖然不知為什麼元春突然特意來信提醒此事,但是賈敏在她心中是除寶玉外第一重要之人,所以連忙命人寫信遞到揚州。想了想,又讓人在自己的私庫中找了許多人參、肉桂等補品讓一道送去。而後者拆開信,隻見寥寥幾字,也隻是道了平安,並囑咐日後萬萬不要繼續通信,心中一驚,不知信中何意,連忙來了賈母處,同賈母一道商量。賈母聽說後,隻是低頭長歎一聲,讓王夫人照辦便是。他們身在宮外,不知宮中如何艱險,但元春有此語,必定有自身的原因,怕是著實不便。
黛玉並不在意,賈府人中如何想,她隻想儘力護著自己家人平安而已。卻說宮中的日子,雖然因時時小心、謹慎,卻也過得甚快。轉眼便到了中秋月圓之夜,照例這一日,親王、郡王及王妃等都可進宮與皇上、皇後以及後宮各嬪妃宴上同樂。
而身為皇後宮中的女史,元春也有機會侍宴,故而,這日抱琴早早將黛玉從被子中挖出來,想要好好將其打扮一番,坐在睡眼惺忪坐在梳妝台前的黛玉聽到這一番說辭,立刻清醒了,忙說“不必,作尋常裝扮即可。”
抱琴不免詫異,“姑娘,這是為何?從前,咱們都是......”頓了頓,繼續說“往日咱們真正接觸到聖上的日子有多少,姑娘都清楚,怎麼今日好不容易有機會,卻又這樣說。”黛玉無法將真正心思說出口,隻說讓抱琴依照往日妝容給自己打扮。
黛玉無心於此,而馬婉兒卻並不是,世家大族女子甘願進宮服侍彆人,蹉跎年華,多少都是有些指望的,如今得了機會,怎會不爭取,因此今日見到馬婉兒,倒是明顯看出來比平時豔麗許多。果不其然,早膳時分,皇後對黛玉和馬婉兒說,今兒晚上中秋月宴,你們兩個同去吧。
然而未曾想到,黛玉款款走了出來,道:“皇後今日宴上難免飲酒,身邊人多跟著娘娘去宴上,不若我留下守著宮裡,幫娘娘備好醒酒湯等物,娘娘回來也方便些。”
黛玉這一舉動著實出乎皇後意料,倒是愣了片刻,然後才緩緩說:“既然如此,你便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