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回到家，鵬哥給連裡打了個電話，了解一下情況，然後跟我商量，後天歸隊。本來，我真希望鵬哥多住幾天，可鵬哥說：咱倆也不能樂不思蜀啊！我也就沒再堅持。我們合計著，明天休整休整，把複習資料整理一下，給戰友們采購點土特產，買火車票，晚上登車開拔。我把我們的打算告訴了父母。老爸沉吟了一會，答應了我們，老媽倒是沒說什麼，可見她眼眶一紅，汪汪地盈著淚，我很明白二位老人的心情：他們對我們戀戀不舍。

這一提歸隊，我這作兒子的便感覺時間過得如此之快，這幾天竟沒能和老爸老媽單獨坐到一起，談談天，嘮嘮嗑，說不出來的愧疚。今天晚上，我一定陪陪父母！吃過晚飯，我們一家人在客廳裡看電視，新聞過後，我站起來關掉電視："……爸，媽，明天我倆就要回去了，這幾天也沒得空跟你們二位老人說說話，我先把這一段在部隊的情況跟你們嘮嘮。……"我把自從過年以來各方麵的情況，還有學習、報考軍校的進展如實地作了介紹，鵬哥也把自己的工作情況向他們作了介紹，談了談自己的一些設想，誠懇地征求老爸的意見，並且從排長的角度對我的工作作了評價。

爸媽聽得很認真，特彆是老爸，不時插話詢問一些細節，諸如條例條令、作訓科目、訓練、武器裝備設施、生活條件、業餘生活啦等等，頻頻點頭，感歎軍隊發生了巨大變化。他還把他在部隊帶兵訓練的一些經驗、竅門介紹給我們，並謙虛地說，今昔非比，過去的經驗在現代部隊不一定適用，僅作參考。我聽得也很仔細，真沒想到，老爸說的一些方法對我們還真能幫忙呢。看得出，這位老軍人對部隊依舊飽含著一成不變的深情！在部隊裡生就的骨頭、造就的筋，那精、氣、神，一輩子甩也甩不掉！我想，作為他的兒子，從他那裡傳承、稟賦下來的血脈和靈氣，大概就注定了我那癡心不改的軍魂，也注定了我立誌參軍報國，要實現成為一個合格的軍人的那份夢想！

老爸和顏悅色，語氣十分欣慰："小鵬、小克啊，你們這次回來，使我們老倆為之一振啊！你們給我們帶來了青春的朝氣，使我們從心裡感到年輕啊！見到你們，我打心眼裡高興！當初李克報名參軍，他媽不願意，我說，孩子大了，有自己的誌向，隻要不出格，我都讚成！他當兵有什麼不好？在部隊裡真能鍛煉人呢！錘打錘打，就算是將來退伍回來，對他乾彆的事情也有好處。跟你們透個底，當初說這話時，我自己並沒太大的把握，李克的思想基礎不算差，體質好，可我就怕到了一個不好的環境裡，把他給帶壞嘍！所以我找熟人幫忙，讓他儘量把李克分到野戰部隊去，雖然會艱苦些，可百煉才能成鋼啊！那熟人還笑話我，說彆人都是托人分機關、後勤部隊，到你這來了個掉個！"……啊！老爸！到今天兒子才真正體會到你的良苦用心！我的喉嚨發哽，眼眶濕潤了……

爸爸的興致很高："小克入伍後我讓他每月給我寫封信，彙報他的情況。我感覺你們部隊的風氣還比較正，他入黨、立功，說明努力追求進步能得到認可。另外，他在信裡談到最多的，就是你，許鵬。當兵以後，對他影響最大的，也是你。"他拍拍鵬哥的肩膀："對你的人格、品行、作風、能力，小克是讚不絕口啊！他非常地佩服你！光看信，我這心裡還是有點不踏實，你們這一回來，見到人，我的心算是落了地。好啊！見兒子變得跟你一樣，五大三粗的，魁梧、壯實，皮膚曬得黑黑的，手上老繭厚厚的，能吃苦，我就知道我的兒子沒走錯路，沒跟錯人！小鵬啊，你讓我徹底放心啦！我和老伴真得好好謝謝你呀！……"鵬哥握住老爸的手，熱情地說："叔叔，你過獎了，說老實話，我就是一個簡簡單單的人，實實在在，從不拐彎抹角的，乾什麼事都愛較真。李克跟我一樣的脾氣秉性，實實誠誠，我們成為生死弟兄，是鐵定了的。論影響，他對我的影響也挺大呢！他的文化理論底子比我厚，沒少幫助我！要說感謝，我該怎麼感謝我這兄弟呢？這不是見外了嘛！……"

"小鵬你真會說話，啊，說歸說，等秋天我退下來了，跟老伴一起，真得到你家鄉，去看看我那老哥老嫂去！哈哈……"一陣爽朗的笑聲過後，老爸端正了神色："小鵬，小克，你們回家來的時間不算長，心裡頭本想讓你們多住兩天，可你們還有公事，我當過兵，知道很多事離不開你們，上邊千條線，下邊一根針哪！軍人嘛，就得服從命令，就得有事業心！我不攔你們！" "叔叔，你有什麼話要囑咐我們的嗎？"鵬哥誠懇地問道。老爸凝神靜氣，停頓了一會，望著我倆，語重心長地說："你們現在的狀況，可以說已經很不錯了。但是人總要追求進步，往高處走。考軍校，有這個誌向，我大力支持！但要端正態度，不驕不躁，今年如果出現意外，加把勁，明年繼續拚！這是一；二呢，平時要搞好上下級關係。這好比是一輛車的前兩個輪子，有了上級的有力支持和下級的全力擁護，你的工作才有開展的可能；這第三，就好比是車的兩個後輪，要有能力和素質。工作要有條理，區分主次、輕重緩急，要會用人，事必躬親是不能擔當重任的，彆小看能力，得費一定腦筋，下一定工夫喲。還要有較高的全麵素質，各方麵都要均衡、全麵發展，特彆是現代社會、現代軍隊，無論什麼，都要拿得起放得下，要注重理論知識的積累，理論和實踐的並舉，這一點尤為重要。有了這兩點，你的工作才有後勁。"

字字千鈞！我愈發地崇拜老爸了！以前在家時，或許我的生活圈子狹小，沒有太在意爸爸的工作；或許老爸把我一直當小孩子，他那些大人的事情根本就不在我麵前提及。不知是軍營生活將我曆練得成熟些了，還是在老爸的眼裡我變大了，反正這些在從前聽一句都令我煩躁不堪的話語，如今聽得我津津有味，物是人非了！老爸，兒子真的長大了！爸爸看看鵬哥，又瞧瞧我，慈祥地笑著："小鵬，你對小克就如同親兄長一樣，對你，我也不見外，你就跟我的親兒子一樣！你們這一走，再見麵就有待時日啦！爸爸的路走到後半截了，你們的路還很長，作長輩的，總想把自己的理想、抱負，還有自己沒能實現的心願等等，都寄托在後輩人身上，我也無法脫俗，誰讓你們是我們的親人呢？臨走前，我想囑咐你們兩句，一句是'有誌者事竟成'.身為七尺兒郎，就得立誌成就事業。我倒不是指你們將來能發多大財，掙多少金錢，男子漢頂天立地，為人稱道，在於他為多數人謀得了利益，這當然也包括他的親友和他本人。比如，你們將來若能帶出一支無敵之師，全軍聞名，世界聞名，作為軍人，你們該何等榮耀啊！比起掙回金山銀山來，這種成就感不知要強多少倍！軍人，就得有這種胸懷、境界。

另一句是'臥薪嘗膽'.俗話說，軍人最能吃苦，最能忍耐，軍人的神經最堅強。這次你們回來，見你們一身迷彩服、解放鞋，老頭子我打心眼裡高興！整個社會都虛榮、浮華的今天，你們能保持這種樸素，不追求奢靡，實在難能可貴呀！咱們的條件並沒有差到穿不起件好衣服、打扮不起的地步，但人生立業苦為伴嘛！條件艱苦些、生活簡單些，才使人的心思更多地用到事業上去，我認為軍隊這個環境就相當好，的確能鍛煉人，也能出人才。所以，你們千萬不要辜負你們風華正茂的青春年華，千萬不要辜負你們所處的環境，穩紮穩打，踏踏實實地努力拚搏，走好每一步，爭取實現你們的夢想！不過，也彆把我的話當包袱，儘自己努力去爭取，能否達到目標是另外一回事，有道是，人生的輝煌並不在於他達到了什麼樣的目標，而在於他為實現這個目標所經曆的曲折過程。……說了這些，你們可能一時接受不了，不要勉強，以後慢慢去體會，相信我，老爸決不回朝歪道上領你們的！……"

那一晚，洋洋灑灑地，老爸與我倆聊到了將近午夜。他顯得興奮不已，有種一吐而快的激情。而鵬哥和我，心悅誠服地聽，時不時地提出一些我們感到疑惑、迷茫的問題。老爸並不像牧師"布道"一樣，給出一個個合理的解釋，對有些問題，他說他也感到迷惑。但是，他叮囑我們一點："光怪陸離的社會，什麼人都會有，什麼現象都會出現，可有一點你們必須記住：你們是軍人，有責任感、有正義感、有抱負、朝氣蓬勃的熱血男兒，要看準自己的發展方向，咬定青山不放鬆，任它東西南北風。隻有這樣，到了將來，才可以欣慰地回顧自己的過去，感到無悔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