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 離彆(2 / 2)

藍色軍戀 天明草 6273 字 8個月前

腳掌上麵也有幾處傷口,這是乾活時碰的,以後乾活彆這麼不要命了……等等,彆急,腳趾縫裡麵的水還沒擦乾………………"……兄弟們給你洗得乾淨吧,行嗎?……"…………"王帆,你們先出去吧,去拿衣服,我在這跟班長說句話。……去吧。"收拾停當,我轉向幾個戰友。"嗯。"…………我坐到凳子上,湊近他,把手伸到脖頸後邊,又一次抱起他的頭……"

鵬哥,就這麼分開了?你怎麼也不商量一下?……"哥,你給我的太多太多了,讓我拿什麼還你呀……"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咱倆分不開了……"讓兄弟再親親你吧……"我的嘴唇湊上去,緊緊地,緊緊地吻住他的嘴唇……男人的吻!粗獷而又有力!我感覺得到,他嘴唇紋理的質感,堅硬的胡茬……而後,我吻著他棱角分明的臉龐……吻遍了他的全身……這讓我萬般不舍的魂靈……我想到的、我能做到的,就這些了。抬起身來,又坐下去,愣愣地望著他……

連長王帆他們推門進來,神情肅穆,怔了一會,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又拉住鵬哥的手,緊緊地攥著……淚水順著連長堅毅的臉頰滾滾而下,他聲淚俱下,幾乎說不成句子了:"許鵬兄弟!看見了吧!這幫小兄弟夠不夠哥們!他們放不下你呀!你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呀!……"幾句話,句句戳在我們的心口上麵!頓時,像開啟一道閘門,房間裡哭聲一片!悲傷、憋悶的情感傾瀉而出!

第67章、

第二天就是八一節,那一天,我們營區靜悄悄地,沒什麼動靜。原先準備的聯歡晚會、會餐什麼的都取消了,連隊宿舍裡麵也沒有了往日的打鬨,戰友們都呆呆地,心事重重地。幾天後,縣裡麵要在殯儀館舉行告彆儀式,據說市領導和師首長都要參加。團裡派人去安徽接鵬哥的父母了,我則忐忑不安地,說真的,真沒法麵對這兩位老人……我給爸媽也打了電話,爸媽非常傷心,決定下午就出發,坐飛機趕過來,參加告彆儀式。

傍晚,連長通知我們,許鵬的父母就要到了,到營區大門迎接!麵包車緩緩駛入營區,大門兩側是整齊列隊的官兵。除了汽車發動機的聲音,我聽不到任何聲音,壓抑的靜。停車。連長迎上前去,開門,我們幾個疾步上前……許爸爸、許媽媽下來了,麵色蒼老,頭發有些蓬亂,眼圈紅紅的,但見到我,他們卻異常堅強,微微一笑,儘管笑得十分勉強:"小克呀,你怎麼樣啊?"像見到自己的父母,我無法忍住淚水,"大爺大娘……"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抱住他倆,嗚嗚地哭了出來。戰友們把我拉開。

部隊首長迎過來,把親人們接進休息室。在宿舍裡,我們等待著。不一會兒,窸窣的腳步聲傳來,我們都站了起來——"大爺大娘,這是許排長的宿舍。"團長的聲音。見到一件件兒子的物品,兩位老人再也無法控製住了。"小鵬,我的兒啊,我就這麼一個兒啊!"許媽媽淚如雨下!"爸、媽!從今以後,您二老就是我們的爸媽!"沒有人帶頭,但齊刷刷地,我們兩個班的戰友都跪在了二位老人麵前!兩位老人抱住我們,我們的淚水交織著流到了一起………………

花叢中的鵬哥依然那麼英武挺拔,瘦削的臉龐、挺直的鼻梁,黝黑的膚色,配上筆挺的軍禮服,顯得那麼硬朗威武。告彆儀式隆重肅穆。參加的人數大大超過了之前的預計。當地報紙以《永遠的戰士》為題刊登了鵬哥事跡的長篇報道,有很多群眾冒著雨自發趕來為他送行,站在告彆大廳前的廣場上,殯儀館的大門外,前來吊唁的人群,仍然絡繹不絕。看到這一切,讓我內心多了一絲幾天來從未有過的溫暖,老百姓是有良心的,他們的眼睛不瞎!我的爸媽也趕來了,他們見到了許爸爸和許媽媽,還交給我一個信封,讓我務必把這一萬元交給他們,算是他們的一點心意。…………

第68章、

革命烈士的追認令下來了。部隊要在當地烈士陵園為鵬哥修建墓地,被二位老人婉謝了,他們想讓兒子守在自己身邊。部隊也批準了許鵬妹妹入伍的請求。二位老人和鵬哥的骨灰由指導員和我護送回安徽。在他的墳前,點上兩支煙,一根給他,一根我抽。我咬破了手指,喝下一口血酒,把剩下的灑在他的身邊,希望日日夜夜守著他……返回部隊以後,我顯得很是消沉。

領導找我談過話,我自己也三番五次告誡自己,不要這樣,要打起精神來。然而,鬼使神差般地,就是提振不起來。長達一個月之久的失眠也在折磨著我,心力交瘁。在這個地方多呆一天,身心就要忍受非同一般的痛苦,我想離開這個傷心之地。經過長時間的考慮,我做出了一個決定。一個周日的下午,我來到連部,敲敲門。"報告!""進來!""連長!""啊,李克,來!幫我把這張圖掛一下!""是!"……"行!這樣看起來方便多了。最近怎麼樣?"

"連長,我有個想法,跟你彙報一下。""說。""連長,我……想今年退伍。"連長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剛拿起的鉛筆懸在那裡。"怎麼……有這個想法?""我乾得不好。""少跟我扯這個!你說說,連裡、團裡有哪對不住你了?入黨、立功,你樣樣不缺,再說我本人,還有指導員,對你怎麼樣?"我一時語塞。要說連長他們對我真的是不錯,可是……"……最近出錯比較多。"我還是鼓起勇氣,硬著頭皮往下說。"你是說最近?上次談話不是跟你說了嘛,可能許鵬的事對你有些影響,過一段時間就好了,你也彆心思太重……"

心思太重?我哪裡是心思太重,我是靈魂出竅!連長哪裡了解我心如刀絞的感受!"連長,"我清了清嗓子,紅著臉,"掏心窩子說,你和指導員,就是我的大哥,對我這個兄弟那是沒得說,到了哪兒,我都得把大哥放在前頭。可是最近的確出錯不少,還給二位大哥添了不少麻煩,有的還是非常低級的錯誤,我真怕把你們給連累嘍。""這樣吧,先把你調到炊事班,要不來連部乾一陣文書,過渡過渡,等心裡彆扭勁好點,再回班裡。這不行嗎?""連長,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沒跟你說,我老爸明年就要退休,想給我安排個工作,你知道,現在退伍兵找工作有多難,錯過去,機會就沒有了,你就……"

平生第一次在領導麵前撒了個謊,顯得十分低俗。"好了,既然是這麼回事,我們再商量商量,我們也定奪不了,得上報團部。在部隊發展多好!"…………

第69章、

十一月底的一天下午,我來到那再也熟悉不過的林子坡,環顧著四周高大的樹林,低頭盯著散落的黃葉,腳步沉重地徜徉著,回憶著……晚上,我獨自一人又來到那段刻印在我心底的河堤,看著早已竣工的汙水處理工程,轉頭望著閃爍著稀疏燈影的河麵,坐下來,點上煙,倒上酒,對著水裡的影子……明天就要離開這裡了,這幾天,戰友們粘著我,說不完的話,仿佛一撒手我就會丟了一樣。

和他們約好了,送行的時候誰都不許哭,隻準笑。我說,你們誰隻要有空,去我那裡,我保證吃好住好玩好,願意的,還包介紹對象,多開心的事,能不笑嗎……我的淚腺似乎早已枯竭了,哭不出來了。但那天,摘下領花肩章帽徽,向軍旗告彆的時候,我的鼻子真的酸了一陣,感覺眼圈熱熱的,可畢竟忍住了。軍營,這個讓我心馳神往、熱血沸騰、最後又讓我肝腸寸斷的地方,深深地烙印在人生的標誌杆上,輝煌、耀眼,給了我一生最沉重的分量。真的感謝我遇到的領導,還有這幫生死兄弟們。還得感謝這段刻骨銘心的、想忘卻又無論如何忘不了的回憶……彆了!我的軍營!…………

第二天一早,我們退伍兵們登上大巴車,奔向遠方。隔著車窗,我向我的兄弟們招手,笑著。我看到,哥幾個扭過臉去,抬手在臉上抹了一把,又轉過身來,把帽子拋上天空。風中,一頂頂帽子飛了好遠好遠……到了武漢,我和戰友們道彆,買票直奔安徽,去找他,看望他。十幾天後,接到王帆給我的信中說,班長,其實你笑得那麼勉強,我們都看出來了,我們的笑也都是裝出來的。你給我們的印象,隻有憔悴……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飄渺孤鴻影。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儘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