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去,班長問:"你憑什麼搶人座位?" "憑什麼?老子想坐這裡!"強硬的聲音裡掩飾不住內在的空虛。
"你起來!" "去你的吧!少管閒事!"旁邊一個同夥叫嚷著。
班長沒理他,繼續問:"你到底起不起來?" "不!"說時遲,那時快,班長有力的雙手一把揪住那小子的脖領,像拎兔子似的拽過他,呼的就把他摜出開著的車門,咕咚的摔到地上,疼得他咧嘴罵起街來,鬼哭狼嚎一般。
我朝衝上來的另一個同夥一揚胳膊,一個擒手後翻,將他壓趴在地,又一個背胯,也將他扔出車門,重重地摔到地上。一年半的摔跤和新兵連的擒拿格鬥沒白學。
剩下的那個同夥見勢不妙,倉皇溜下車,抻著那兩個家夥,嘴裡喊著:"當兵的,你們等著!" "嘩…………"驚訝之餘,車上的乘客們熱烈地鼓起掌來。"真解氣!這幫王八蛋!" "謝謝你們了!"孕婦感激地說。
我倆相對一笑,誰也沒說話。
"解放軍同誌,你們的行為太棒了!"坐在後邊的兩個大學生模樣的女孩走過來,手裡拿著筆記本,"我們是市裡報社的實習記者,很敬佩你們,請簽個名字吧。"我倆開始還推辭:"一件小事,簽什麼名。" "見義勇為,這件事我們忘不了,簽個吧。"把本子和筆遞了過來。我們隻好簽上了。
"太刺激了!你們真有正義感!" "軍人嘛,都這樣……" "…身手不凡!""…功力不淺!"……
我倆有一句沒一句地回答著,心思早已不在這上了。我搓著手、擦著汗、不時地瞟一眼車窗,思緒隨著窗外快速掠過的景物飛到了父母身邊,飛到了軍營,飛到了戰友身邊。連那兩位實習記者在中途什麼地方下的車,我都沒在意。
下了車,已經中午了。不好!大概已經集合了!我倆迅速向操場跑去。
營區沒什麼人,我們又趕緊向食堂疾奔。
"報告!"在食堂門口,我們立定。
"進來!"我倆走進食堂,發現連長、指導員神情肅穆地在前邊立定,主桌中央坐著我們團長!我倆馬上敬禮,"團長!連長!指導員!"我再偷偷掃了一眼後麵,楞住了。
豐盛的菜肴整齊地擺在餐桌上,全連官兵正襟危坐,一動不動。這時候,團長站起來,開始發話:"許鵬,李克,你們歸營遲到,違紀了!" "是!"我倆高聲答道。"可是……"我剛要辯解什麼,班長在一旁使勁地掐了我手一下。團長命令我們入席,然後接著說:"許鵬、李克二位同誌,在外出期間,打架鬥毆,違反了條例,我宣布:給予該二位同誌禁閉四小時處分,飯後執行。"我委屈極了,簡直想哭。可看看許鵬,微笑著。有他媽什麼好笑的!
團長舉起酒杯:“同誌們!今天上午,許鵬、李克二位同誌,在縣城汽車站見義勇為,不畏□□,成功地製服了幾名歹徒,為社會伸張了正義,為我們軍人形象樹立了典範,為我們部隊爭了光!市報準備在報紙上刊登他們的事跡。剛才,上級指示,要嘉獎二位同誌!現在,我代表上級首長,代表我們全團官兵,更代表我自己,向你們二位同誌、向你們全連官兵祝酒,祝你們繼續發揚光榮傳統,在事業上不斷進步,祝你們春節快樂,全家幸福!乾杯!”
"乾!!!"壯懷激昂的吼聲衝走了我的一切煩惱和憂愁,我的心樂開了花。
團長端著酒杯走了過來,我倆趕緊起立,"你們兩個,來,乾!"用手有力地拍拍我倆:"小夥子,好樣的!"
第8章、
睜開眼睛,四周一片昏暗。天黑了?這是在哪?我聞到了濃烈的酒氣,身上壓著什麼?一條腿!另一隻腳伸在腦側。是許鵬!我倆並排躺在一張小床上,他頭朝另外一頭。禁閉室!
把他的腿推開放好,我坐了起來,頭暈得厲害。記不得喝了多少酒了,隻記得和團長、連長、指導員、排長、班長們,還有數不清的戰友們,一茶缸、一茶缸地乾,菜沒吃幾口,就一個字:乾!
說實話,儘管有些不舒服,但我還是很喜歡部隊的這種氣氛的。豪爽的"乾"字,豪爽地飲,升騰著一種男人的豪氣。雖然有時粗俗些,但戰友之間卻十分純潔,少有猜忌。穿上軍裝,不由自主地就會將自己同地方青年區分開來,一種使命感和責任感就會油然而生,危難險峻的時刻就會奮不顧身。就像班長說的那樣,誰讓咱是軍人呢!
班長在一次閒聊中向我們講起了他在98年抗洪中的事情。洪湖縣長江大堤是一段危如壘卵的高危堤段,上級要求重兵精兵把守。班長所在團被派上去了,彆人是兩個小時一換班,而他卻四個小時一換班。為什麼?人手少啊。就這樣,連續進行了三天三夜,終於趕在第六次洪峰到來之前築上了長長的子堤,保住了大堤。彆提有多累了,鞋磨破了幾雙,最後打起了赤腳,肩膀雙手磨破了,感染化膿了,依然堅持。換班回來,倒地就睡,也不挑個地方,要知道,當時的氣溫有四十度啊!地皮被曬得滾燙,可居然能睡著!許鵬依仗自己身體素質比彆人好,力氣大,硬撐了這幾天,最後暈倒在堤上。
還是那次抗洪,他一人奉命駕駛衝鋒舟到一處被洪水圍困的堤垸營救,把兩家十口人救了出來,由於載人多,地情複雜,衝鋒舟難以行駛,他隻得下水親自探路,船上的一個年輕人對他表示敬意,說:咱倆歲數相當,你在下邊推,我卻坐在上邊,我也下去幫你吧!他阻攔了,說:我是軍人!
由於許鵬的出色表現,他在大堤上火線入黨。回到部隊後,又被提為班長。
軍人是山脈,他可以承擔千均之重;軍人是瀚海,他可以涵納萬般之苦;軍人是藍天,心胸無比寬闊;軍人是飛瀑,鐵骨之下有柔情。我對軍人的理解就如此理想,或許有些膚淺。對軍人的崇拜和景仰促使我不顧一切地報名參軍,當兵以後感覺似乎有些差異,但讓我服氣的軍人大致如此,隨著軍旅的延伸,對軍人的內涵會有更深、更準確的理解。
天色黑下來了,窗外劈啪的鞭炮聲打斷了我的思緒,也驚醒了班長。許鵬猛地坐起來,抱著我的肩膀,臉上洋溢著笑意。門"咚"的一聲被歡樂的戰友撞開,他們扶著我倆,搖晃著走出禁閉室。我們對著冷峻的夜空齊聲高喊:"過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