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遊結束後，北星感冒了一周。原本鬨騰的人一下子變得沉默，許多人開始懷念以前的北幺蛾子。
“北。”邵賀為之前過山車的事情道歉，“過山車那事兒，是我對不起你。哥，原諒我吧。”
北星趴桌子上睡覺，反正就是沒聽見，不為所動。
“北。”邵賀看了一眼旁邊的溫升，“溫升也說對不起你，他說要給你賠禮……”
溫升很懵圈。北星抬頭，“嗬嗬”兩句，“溫升，你給我賠什麼？把你命賠給我？”
“…………”溫升說，“你敢要麼。”
“你大爺。你給我過來。”北星朝他抬下巴，“過來啊。”
眼看這倆人又要搞事情，邵賀趕緊攔住溫升，“溫，彆激動！冷靜！”
“誰激動了？”溫升瞥他，轉頭回了自己座位。他根本就沒打算要跟北星怎麼樣。北星生著病呢。
溫升剛坐下，就聽見北星在那邊叫｜喚渴了。“……我水杯碎了……”
北星撐著頭，叫了一會兒，眼熟的保溫杯“哐當”地放在他桌子上，力度挺大，聲音也夠響。“乾嘛啊你？”北星抬眼。
“水。”溫升惜字如金。
北星丟了空調遙控器，罵道：“什麼東西。”
邵賀趕緊過來，撿起遙控器，“咋滴了？又壞了？”
“誰知道呢。”北星上了床，側歪著身子睡，“這玩意有病 。”現在天氣這麼冷，不開暖氣的話，不知道明天早上會發現幾具屍｜體。北星裹緊棉被，抖了抖身子。
溫升刷完牙過來，看見以往還在外麵晃的北星居然已經在床上睡覺了，挺驚訝的。
“溫，會不會弄這個？”邵賀把遙控器給他。
溫升花了兩分鐘就修好了這有病的玩意，讓宿舍裡的其他人對他再次刮目相看。北星在上麵叫：“溫升！水呢？”
跟水過不去了。
臨近寒假。某天早上，北星很早就醒了，門沒關緊，風漏進來，他頭疼得厲害，好像有什麼事情。
下午第一節課。老班把他叫出去。
然後他沒有回來。
溫升來到小娃在的那個幼兒園。站在校門口滿是霜的大樹下等了一會兒，幼兒園終於放學了。他在人流中找到了熟悉的兩道身影。
小娃手裡握著糖葫蘆，依舊看上去開開心心。隻是北星好像心不在焉的。溫升隱約覺得，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哥，你今天怎麼來接我了呀？”
“嗯。”
“哥，你……”小娃話沒說完，北星忽然停住了腳步。然後握著她的手突然用力，又一下子鬆開。
北星看著麵前走過來的溫升，問：“你怎麼來了？”
小娃看了看她哥，又看看溫升。“大哥哥……”
溫升對小娃笑了一下。看向北星時斂了笑容，“我請假了。”
“所以你來這裡乾什麼？”
北星表情很認真，是溫升沒見過的認真。溫升隻好說：“我來找你，我身體不舒服，我爺爺不在家，想去你家休息。”
“你有｜病嗎？”北星沒忍住，你他｜媽找借口能不能用點心？
“真的。”
北星：“…………”
想起上次自己也差不多是這麼不要臉地住了他家，北星才勉勉強強地答應了他。
北星住普通小區，有點遠，也難怪他住校。三個人走到單元樓梯口，好幾棵枯萎的老樹，一旁的小瓦房屋頂上全是雪，掛滿了霜。溫升不禁多看了幾眼，北星突然說：“後悔來了嗎？你可以走。”
溫升不知道這話什麼意思。
“家裡有點亂。你能待下去嗎。”北星語氣很平。
“沒關係。”溫升說完，跟小娃聊天去了。
北星掏鑰匙的時候，溫升就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周圍。
很普通，有鄰居吵鬨的聲音和鍋勺碰撞聲，以及搓麻將和罵人聲，可以說雜亂，也可以說有煙火氣。同時也透出一種蕭條來，也許是冬天，在這樣的地方體現出來的特色吧。
門哢噠開了。
“隨便你坐哪。”北星拉著小娃往裡走，將書包隨手扔在玄關櫃子上。
溫升站在門口，沒有四處張望，默默地找了一張椅子坐下。他本來是想問，為什麼就你和小娃回來了，但是當他接觸到北星的目光時，還是沒問出口。
“我做麵，溫升，你吃不吃？”
“可以，謝謝。”
北星沒說彆的了，轉身去廚房做麵。他蹲在地上，在櫃子裡找新的醬油，翻了一會，沒忍住心裡酸，眼睛漲得厲害。他快速眨著眼，旁邊多出個聲音，在他頭頂，不高不低，“你還好吧？”
“好得很。”北星扭開頭，拿出醬油，不去看溫升，“你出去。”
“北星。”
“你有｜病啊？”北星煩不過，就衝他發火。說完了又開始後悔，自己可能有點不正常了，溫升沒錯，有｜病的是自己。
但他還是不想讓溫升看見這副樣子，這種想哭又不敢哭的樣子，“沒你的事，你出去吧。”
溫升看著他，“真的？”
“磨磨唧唧。滾。”北星往鍋裡倒醬油。
溫升終於出去了。北星鬆了口氣，眼淚毫無負擔地滴到了他衣服上。
鍋裡的熱氣湧出來，很熱，跟周遭的冷空氣形成對比，北星小聲地說：“北星，不哭了。”
溫升後來還是沒有再進廚房。他找到正在玩北星手機的小娃，問她：”你哥哥是不是看起來不開心啊？”
小娃說：“有嗎？哥哥還給我買糖葫蘆了呢，壞哥哥今天特彆好，他也沒有罵我。”
她哥之前每次來接她，都會一邊走一邊教訓她，而且也很少給她買吃的。小娃高高興興地跑了。溫升停在那裡，心想，這樣啊。
九點鐘，小娃想睡覺了，讓北星給她念童話。
北星真給她念去了，去之前把溫升安排好，才跟小娃進了房間，“你先睡，不用關燈。”
溫升盯著他的背影。然後按照北星跟他說的，滾去北星房間安安靜靜地睡覺。因為北星家沒有客臥，隻能睡北星房間。
溫升掩上門，裡麵的溫度似乎更低，他走到床邊，一件件地脫衣服。脫到最後一件，他猶豫了一下，將衣服扯回去了。然後鑽進被窩，有北星的味道，也可能是沐浴露的味道。
淡淡的香，聞著舒服。
他想起北星在廚房時的眼睛。
等了大約三十分鐘，溫升有點累了，翻了個身，正要睡過去，好像聽見有脫｜衣服的聲音，然後床輕輕沉了一下。被子窸窸窣窣地動了幾下，很快恢複平靜。
“溫升？”
溫升實在困，於是沒說話，等著他講。沒想到北星不說了，安靜得沒有一點兒聲音。溫升又翻了個身，麵對著他，什麼也看不清，隻能這樣看著。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個遙遠的國度…”北星極小聲地說，“有一個孤獨的王子………”
溫升聽著童話故事睡著了。
“哐當—”
溫升被一陣玻璃碎裂的聲音吵醒，昏昏沉沉地起身，往旁邊一摸，涼的。北星這麼早就起床了？他翻身下床，快速地穿衣服，打開房門。
“吵到你了？”
客廳裡，北星正在掃地上的一堆碎玻璃。溫升晃了晃腦袋，頭非常暈，“沒有。”又問他，“有沒有感冒藥之類的？”
北星把家裡藥箱找出來，感冒藥卻已經過期了。他皺了皺眉，把藥扔進垃圾桶，“要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