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華的黑色轎車在高速公路疾馳。一路無言，直至轎車穩穩當當停在叔叔家圍牆門口。

溫竟遙摘了墨鏡，“走吧。”

進了屋，很多阿姨坐成四五桌搓麻將，裡屋傳來一陣陣哭聲。宣念慈沒有加入麻將大軍，而是端坐在一邊，看見他們回來，緩慢起身。

這位因癌症去世的叔叔也算遠親，隻是住得近，平時走動不多。尷尬的另一個原因則是，這位叔叔曾經追求過宣念慈，差點成為一家人的那種。

溫升與她擁抱一下，她輕聲說：“進去吧，看一下。”聽見她沙啞的聲音，溫升不禁側眸看她，眼睛也紅，這是哭了？

宣念慈看上去是個溫溫柔柔的婦人，其實手段強硬。居然為了一個遠親哭了，溫升暗想，看來她的確沒有忘記當年的那些事情。

“溫升哥哥。”

與媽媽分開，身後響起一個很軟的少女音色，溫升回頭淡淡瞥一眼，估計又是哪個表妹？

表妹個子超級矮，仰著頭十分艱難地看著他：“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夏蕊初啊。”她很著急，為什麼小時候玩那麼好，現在連名字都記不起了？

溫升實在不知道還有“夏蕊初”這個人。跟表妹匆匆告彆，從容不迫地走進停棺室。

後來的事情幾乎是“流程”，不提也罷。不過讓溫升感到煩躁的是話嘮表妹，夏蕊初十四歲，初中生天真可愛，什麼話都敢往外懟。

黏在他後頭嗶嗶了十幾分鐘後，被溫升哥哥“委婉”打斷：“我回家了，再見。”

“……”

回到家已經是晚上八點多。彆墅僻靜，點點流螢，車滑進地下車庫。溫從南喝了點酒，沒有平時那麼嚴肅，幾個人下了車，他看了看兩個兒子。

“扶一下他。”宣念慈擔心他摔著，瞥向溫升。

“等一下……”他爸皺眉，緊緊抓住宣念慈的手，溫升扶著他往前，他爸就一直回頭看跟在後麵的宣念慈，“你跟我說，你是不是還記著唐百齡？我就……說你怎麼一下子回心轉意……”

轉意有，回心可能不存在……

他爸很難過，一個人跌跌撞撞地回了房間。宣念慈歎氣：“倔。”

溫升也回了自己房間，準備洗澡時他哥進來了。他轉過身，發現他哥神情複雜，冷峻的臉色之中夾雜著一絲惱怒。溫升莫名心虛，“哥，有什麼事情？”不會是要罵他吧？溫竟遙也不擅長跟人談心，隻能費力拉扯。

溫竟遙：“……沒事。”

隻不過最近他和召憶安的感情出了些許問題，這問題還是因為家庭緣由。宣念慈說話留有餘地，卻不動聲色地逼迫他們。

宣念慈在幾天前忽然找召憶安見麵，此後召憶安對他的態度變得有些奇怪。似乎有要疏遠他的跡象，然而又偶爾流露出依賴。

溫竟遙一向不喜把煩惱講給他人。儘管麵前的是弟弟，他還是沒有說出來。

見他不語，溫升便洗澡去了。

常盼山給溫升發消息的時候，他正在床頭疊衣服。小常已經順利返回學校，作為走讀生擁有每晚可以玩兩個小時手機的自由。聽說溫升回Y市，他原本想來找他，隻是時間不允許。

小常：你明天早上幾點走？

溫升：大概五點左右，怎麼了？

小常：。

溫升笑了笑，放下手機。

五點半，溫升拎著書包上車。溫竟遙醒了酒，瞥向溫升的眼神無比冷靜清冽。此時天蒙蒙亮，東邊泛著淡淡的金色，是太陽要升起。

溫升挪開眼，看向他哥：“哥，到時候在仙人路停車就好。”仙人路正是離學校兩百米處的街道，沿街商鋪大都做學生生意，有幾家早餐店很有特色。

“嗯。”溫竟遙隨口問，“乾什麼？”

“幫同學買早餐。”

他哥餘光掃他一眼，“這麼早帶過去。”

溫升到教室剛好晨讀下課，也是住校生吃早餐的時間。他在門口等出去的人少一些，才側身進去。“寶座”上的人還在低著頭，“唰唰”地在寫字。

今天北星穿的是“兄弟裝”，簡單的T恤，竊藍色，胸前半個水紅色小愛心。寬鬆的白色運動短褲，乾乾淨淨，清爽利落，坐在那兒就是一幅朝氣蓬勃的畫兒。

“早上好，你的早餐。”

北星蹙著眉抬頭，看見是他立馬綻放笑容，“挺準時。”

然後學霸空前地，給了他一個生動的“必須的”眼神。

“你頭發好亂。”再然後學霸又開始“不解風情”，直白地說，“你睡覺總是翻滾，每次都會讓你的頭發和床變得非常混亂。”

“……”

北星掀了餐盒，拌麵香味直衝腦門兒，周圍沒東西吃的人紛紛抬頭，還有幾個饞鬼跑過來，小氣鬼一言不合就要趕人。

學霸又從書包裡拿出幾份，充分說明學霸考慮周到且溫柔善良。

“我買一份！”

“我也要學霸……”

北星“哎”一聲：“你要什麼？”

楊青剛“哦”一聲：“我要早餐。”一看北星這要較勁兒的急樣，他就知道自己要立刻改口了。

溫升低頭去看他剛剛在寫的卷子，幾何圖形上已經畫好了輔助線，基本思路簡潔地列在一邊，最顯眼的還是卷子下方空白處的一個Q版人物頭像。

可愛的頭像旁邊注明：木頭溫升。

無語的學霸戳戳卷子，質問他：“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是先寫的名字，再畫的頭。”北星瞄一眼，眼睛彎彎的，“有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