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的街道,太陽炙烤,樹木蔫著,莫名頹靡。
醫館裡的一個小護士正在分發涼茶,跑到掛水區,發現椅子上閉眼小憩的溫帥哥一臉疲倦,於是好奇地打量著他。
溫升不確定自己睡著了沒,還是說腦子裡想的已經變成夢裡才會出現的東西了。手機來電鈴聲把他驚醒。
“你在哪裡啊?我剛剛問小常,他說你不在他家。”宣念慈的聲音讓他清醒不少。
小護士把涼茶放在他手邊,他輕輕點頭算是回應一下,思考著該怎樣回答宣念慈,他回B市並沒有告訴家人,包括常盼山。
“我在圖書館借書。”
“嗯,那記得早點回來,今天家裡會來客人。”幸好宣念慈沒多問,說完事情就掛了。
溫升抿了一口涼茶,起身正要離開,爺爺叫住他。
“今天沒跟小星一塊來?”
溫升隻好笑一下:“嗯。”
出租車上。司機放的是八十年代的歌兒,等他上車後,很有眼力見兒地調低音量,“帥哥,去哪兒啊?”
溫升沒叫家裡司機來接,隨便在路上攔了一輛順眼的車,這會兒頭開始發暈,車裡香水味太重,裹挾著灰塵的熱風從沒關緊的車窗灌進來,他擠出一絲笑:“Y市,東區淮齊彆墅群。”
“啊?哦。”出租車穩穩當當地上路,司機從後視鏡瞅他一眼,“挺遠的,聽說東區那兒住的都是非富即貴的啊,怎麼來坐出租車了?”
“嗯。”
司機“哎呦”一聲,“咋的啦?空調溫度低啊?”
溫升被他嘮叨得想睡覺了,“沒有,這個歌兒能不能再小點兒聲?謝謝。”
沒有堵車,所以剛好在六點之前趕到家。
他進了門才想起宣念慈說有客人,一看才發現好像有幾個很眼熟。比如麵前的夏蕊初。
正好入座開席,溫升跟他們打完招呼,宣念慈在旁邊低聲問他:“你是去圖書館了嗎?怎麼看著很累?”
溫升很久沒撒過謊,差點露餡兒:“嗯,身體有些不舒服。”
“好吧。”她給他倒了一杯酒,“那位戴眼鏡的叔叔,是你爸爸的合作夥伴邱總……”她挨個兒給溫升介紹一遍,溫升對這些並不感興趣,但還是耐著性子聽。
溫升家教嚴,宣念慈從不讓他喝酒。介紹完以後,她暗示溫升跟這些人乾杯,溫升隻好放下筷子,忍著難受站起來,跟他們喝酒。
“溫總家的小公子也一表人才啊 。”
溫升笑笑:“謝謝。”
“剛高考完是吧?想去什麼大學呀?”那位邱總笑眯眯地問。
“嗯,還沒想好。”他捏著酒杯,神色黯淡幾分。
這頓以聊天為主的飯局進行了四個小時。那些七七八八的老總一走,溫從南立刻收斂笑意,撐著頭靠在沙發上。
“哎小溫……”他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扭頭找小兒子,宣念慈端著蜂蜜水過來蹲下。
“他上樓去了,有話明天說。”
溫從南手指搭在眼睛上,蹙眉片刻,慢慢點頭。
二樓。睡迷糊的溫升爬起來,打開筆記本,敲打鍵盤的聲音很規律,他的思緒也隨之跳動,搖擺。
郵件還有最後一行未完成,房門被輕輕叩響。溫升在起身之前把郵件刪除。
隻是一個借口,他想忽略又無比重視的矛盾。
他哥好像喝醉了,欲言又止,沉默半晌後還是給他帶上門便離開。
等他洗完澡,居然有一個未接來電。酒精侵蝕大腦,所幸溫升還算清醒,他馬上撥回去。
“炸彈。”
熟悉的聲音,溫升被這話弄得一愣,什麼?
“你要不起,認輸吧。”北星大概在打牌,非常熱鬨,他的聲音裡夾雜著得瑟和愉悅,然後低低地問,“乾嘛?”
溫升無意識地去摳床單,開口時才發覺自己的聲音跟平時不一樣,也許是酒的緣故吧,聽上去更冷淡了。“不是你先打過來的?”
北星不回答他,打牌打得很歡快:“哎!快點快點下一局啊!”
“嘖,我手抽了一下,打錯了。”那邊傳來一陣笑聲,北星在這高興中語氣隨意地說,“得了,差不多行了啊,就這樣。”
溫升咳一聲,“我……”然後“嘀”地一下,又掛了。溫升愣怔幾秒,怎麼現在每次說話都超不過六句?
牌室。
一群老頭兒老太太摸牌摸得一陣樂,屁股粘在上邊兒一樣。老人家的樂趣可能就在於此,北星會出現在這裡完全是被動情況。
晚飯帶著小娃和夾子出去散步,走到一家牌館兒,一個老太太剛好趕著回家,於是北星莫名其妙地就被拉進去替位兒了。
一群老人家中,純白T恤的年輕人北星非常顯眼,就算翹著二郎腿,一股子朝氣也擋不住。“姨,你還不出?”
缺牙的老太太講話漏風,口齒不清地說:“哪裡,還沒有輪到我囉……”
“叔,再打兩局我就得回去了啊,不然沒完了。”北星熟練地往外甩牌,這兒的老頭老太太沒幾個牌技比他厲害,要不是人不夠,平時哪樂意讓北星來?
“才七點多就回去了啊?”
北星瞥一眼旁邊的安靜的手機:“差一分鐘就八點了!”
“哈哈,哦對了,小星你會不會修燈泡啦?”一個老頭兒剝著花生,眼神中充滿“你肯定會吧”的意思,看向北星時,北星都不好意思說不會。
北星咳一聲,“我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