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德用手指梳理著貓咪的毛發。
“能返回這裡，我已經很滿足了，更不可思議的是……超人接住了我，我活了下來。”
羅德的語氣十分平靜。
可他騙不過見識過無數流浪者本心的薩曼莎。
“就算我讀不了你的心，我也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又在愧疚，是吧？你啊，看起來雲淡風輕的，卻總把自己的生活過得像贖罪，從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這樣了，到現在都沒有改變。”薩曼莎懶洋洋地瞥了一眼天上的蝙蝠標誌，“不過那個燈在亮誒，你不去嗎？”
“今天任務不多，少我一個也沒關係。”掃興客說，“布魯斯他們會處理好的，就像以往一樣，正義和邪惡總是自有其平衡。”
“哦？聽聽這話，你簡直就像阿克拉的信徒，而非饑餓野獸的眷屬。”
“我得提醒你，薩曼莎，根據圖書館的記載，掃興客族群在幾千年前就被莫菲希斯教化，現在的掃興客是堅定的和平主義者。”羅德戳戳薩曼莎的腦袋，“反倒是派對客，更值得說道的難道不是派對客嗎？”
“喵，努卡的眷族演變得確實有些出人意料……”薩曼莎舔舔爪子，突然反應過來猛地扭頭，“你居然連這些都知道了！看來自上次分彆以後，你在圖書館有了不少收獲嘛。”
“掌管圖書館的布蘭奇女士對我很照顧。”掃興客垂下眼，“也許是因為她曾和莫菲希斯交好的緣故吧，她給我看了一些秘史，向我講述了一些故事，她向我問過關於你的事，問你過得好不好……”
“她……她還問過我嗎？”
“我覺得布蘭奇女士很想你，薩曼莎。”羅德說，“但她卻不能夠來見你，她已經無法離開level906了。”
“那又……管我什麼事……”薩曼莎盤起身子，“反正她已經不要我了，我也不要她了……”
貓咪的聲音越來越輕，他知道薩曼莎在哭。
但他不會點破的，出於朋友的善意。
知道布蘭奇女士，同時也知道薩曼莎存在的流浪者有很多，但很少有人將這兩者聯係起來。
薩曼莎擁有和布蘭奇女士十分相似的能力，而布蘭奇女士很喜歡貓咪——但她卻從不養貓，也不會接受流浪者送給她的貓。
她在乎的貓咪其實隻有那麼一隻而已。
在M.E.G.的最高機密——萬神殿中如此記載：布蘭奇女士，好奇的藏書人。她造出了不會窮儘的圖書館，用那受了神福的知識啟迪我們，也讓死者存留在我們的記憶中。
記錄在萬神殿資料裡的存在無一不是後室原住民——失落一族曾經崇拜的神明，但從level51的神殿廢墟痕跡中可見，許多舊日的神明已失去了他們的權柄。金碧輝煌的神殿荒廢了，設來考驗信徒的迷宮也破敗不堪，城市的邊緣無人居住，失落一族已不再讚頌□□諱。
那個層級現在也隻有死亡飛蛾或爬行者那樣的低智實體在迷宮裡徘徊罷了。
那場致使神明隕落的災難已不可考，唯一能夠確認的是，布蘭奇女士將自己的權能賦予了她最珍愛的貓咪，讓她能夠永生，能夠自由地在不同層級中穿梭……
她不想讓薩曼莎和她一起困在圖書館，從此失去自由。
可分彆本身即是折磨。
薩曼莎下拉的飛機耳用力抖了抖，重新支棱起來。
“彆太難過，羅德。”貓咪反過來安慰掃興客，“你現在在想什麼呢？”
“我在想，前廳實在是太好了，好到我壓根不想回想起後室裡發生的任何事，現在我還有了願意接納我的朋友，有了同伴，有了新家……”
“你在內疚。”薩曼莎一針見血。
“……”
“你還想繼續跟隨掃興客的理想嗎？”
“我……想。”
“你可真是……”薩曼莎歎了口氣，“你認為所有的不義都該得到毀滅嗎，掃興客？你認為為了維持一個和平友善且美好的世界需要動用特殊手段消除一切黑暗嗎？”
“我無法拒絕這種說法……”
“這究竟是莫菲希斯的想法，還是你的想法？羅德·曼迪斯！羅德——！”
羅德痛苦地捂住了頭。
意識斷斷續續，就像被撕扯成了好幾份。
“我……我是……最後的……掃興客……”
“掃興客的本能和你的自我發生了衝突！”薩曼莎焦急地用肉墊拍打著青年痛苦的臉，“醒醒！醒醒！接受那個想法！接受你如今被打上烙印的本能！掃興客羅德！你已是莫菲希斯教化之選民了！順應它！”
看著她的朋友痛苦地蜷縮在地上，薩曼莎吸了吸鼻子，眼淚又憋不住地流落下來。
那根本不是你的理想，也不是掃興客的理想啊……
什麼掃興客本能，都是狗屁！那是思想鋼印！該死的神明給自己的眷族烙下的思想鋼印！
“像你我這樣的東西……大概永遠也無法擺脫宿命吧？”薩曼莎努力使用讀靈術安撫痛苦的羅德，但這種努力無濟於事。
羅德的呼吸逐漸平穩下來，他呼出一口氣，虛弱地睜開雙眼，海藍色的眼中儘是迷茫，但總算是緩過了神。
“你還好嗎？”薩曼莎拍拍他的臉，“彆亂動，就這麼躺一會兒，我守著你。”
“……嗯。”
“你現在有了新的生活，新的朋友，你其實早就已經不想去實行艾拉那個荒唐的計劃了吧？”
“不……我想。”
他必須想。
他必須——
“我隻問你一句話，羅德。”薩曼莎說，“你知道你想對抗的是什麼東西嗎？”
羅德沉默半晌，極其堅定地點了點頭。
“好吧，那我該走了，不然新任鏟屎官會擔心的。”薩曼莎說，“順帶一提，我今天讀心讀到了你那個富豪男友在想要怎麼殺你，你小心一點，就這樣，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