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 醜惡的部分(1 / 2)

“你知道嗎,傑森曾經死過一次。”提姆坐直身子,壓低聲音,確保遠處的布魯斯沒法聽見他們的交談,“是小醜虐殺了他,聽迪克說,那是布魯斯失控得最厲害的一次,他差點把小醜打死了,但他還是停下了手,小醜活了下來,哪怕傑森複活後因此與他反目。”

“為什麼?”羅德睜大了些眼,“為什麼?”

“因為布魯斯不願意突破自己的底線。”提姆低聲說,“他認為,如果他突破了這個底線,他就和罪犯沒有任何區彆。”

“……哪怕死的人是傑森?”

“你以為傑森為什麼寧願在外麵搶□□都不回來住?如果不是正義聯盟的其它人從中調解,布魯斯又罕見地服了軟,傑森到現在都不可能和布魯斯和平地待在同一個房間裡。”

“……”

“作為掃興客,你的天性是善良,你也許更能理解布魯斯的堅持。”提姆說,“我並非讓你放下仇恨,我隻是認為,不是所有仇恨都必須進行報複……對抗如今如同人類救星的M.E.G.太過危險,你不能因此賠掉你剩下的人生,羅德,可以懷抱仇恨,但不要陷入複仇的循環中。”

提姆毫無疑問是理性的。

但羅德難以理解。

所以他搖頭,說:“我不理解。”

“羅德?”

“掃興客的天性是善良,但麵對攻擊自己的人類,掃興客會把送給派對客做蛋糕。”羅德認真地解釋,“而麵對攻擊自己的實體,掃興客會將之撕碎,我們並非無條件地善良,提姆,你弄錯了,我們僅是渴望安定、和睦、友善的世界,並致力於為建立這樣的秩序掃除障礙而已。”

“可掃興客不是對人類尤其特彆友好……”

“你知道為什麼掃興客對人類友好嗎,提姆?”羅德勾了勾唇角,“那是因為人類很擅長建立秩序,和平且穩定的秩序,這就是為什麼掃興客會保護人類,而不是像麵對大多數後室實體一樣冷淡,掃興客的所有原則,都是圍繞著這一核心服務的。”

也就是說,如果人類阻礙這一秩序的建立,掃興客也會將人類一同掃除。

提姆有些錯愕,因為羅德的描述和M.E.G.檔案庫裡的記錄並不一致。

隻是羅德從未否定過那些信息,甚至自己也經常援引M.E.G.檔案庫裡的資料,這給了所有人一種肯定的錯覺。

“而我……我曾經是人類,所以我知道人類有多麼糟糕,提姆,這就是我和其它掃興客的不同之處,我的天性被改變,性格被扭轉,但我還擁有作為人類時的情感與記憶。”羅德說,“而這就是為什麼我仍然苟活至今,而他們已然死去,是我害死了他們。”

“我並非純粹的掃興客,我還保有作為人類時那醜惡部分。”羅德低聲說,“剛才聽你說,我無法理解布魯斯的堅持,我也不會認同這樣的做法,我一直想成為真正的掃興客,像艾拉他們一樣,但我的本性就是扭曲醜陋的,成為掃興客也無藥可救。”

提姆心裡一驚。

羅德為什麼會認為自己的本性是“扭曲醜陋”的?

就算以布魯斯對自己的苛責,也不會自貶到這種程度。

他從未過問羅德的過去,也從未了解過尚未成為掃興客之前的羅德·曼迪斯。

唯一對此進行過詳細調查的隻有布魯斯,而蝙蝠俠認可了羅德,其他人也就沒有關注過這件事。

蝙蝠家族的每個人都有一段不為人知的往事,他是,卡珊德拉是,達米安也是。他早已習慣了不去過問,珍惜當下,享受在一起的每時每刻。

可是羅德……他看起來像是解脫,可又不夠釋然,像是掙紮,可又不夠激烈,他的臉上帶著一種麵對事實般的篤定,又像是一種冷漠。

“我原本以為我已經習慣了我在乎的人從我身邊不斷離去。”掃興客神色莫測,“但是當我看到賽可莉娜倒在那裡時,我發現我還在仇恨,還在憤怒,還在不斷地不知道對著什麼東西或什麼存在問‘為什麼?’,為什麼又是我,我為什麼又害死了一個我在乎的朋友?這條路我是不是活該自己去走,這是不是我的命運?”

在這樣的自詰中,羅德發現眼前霧蒙蒙一片。

一滴水珠落在地上。

提姆慌亂地找出紙巾遞過來,“羅德?羅德!”

羅德沒有接,他閉上眼,將掃興客的悲傷麵具重新戴在臉上。

深藍色的麵具嘴向下撇著,彎成一個悲傷的弧度。

“我沒事,提姆。”掃興客說,“我隻是需要好好想想。”

掃興客的影子一閃,就以人類難以企及的速度消失不見了,隻留下提姆愣愣地攥著紙巾,看著他消失的方向發呆。

“布魯斯!”提姆大喊,“你怎麼不攔住羅德?”

“羅德需要一點獨處的時間。”蝙蝠俠說,“他需要一點宣泄情緒的空間,過後我會找他談談。”

“羅德到底是怎麼回事?”提姆沒被蝙蝠俠不近人情的說辭糊弄住,“布魯斯,羅德到底經曆過什麼?他怎麼會說自己……”

羅德脾氣一直很好,溫和,待人友善,有責任感,跟隔壁的氪星救難犬都有的一拚,哪裡扭曲哪裡醜陋了?!

可蝙蝠俠隻是說:“我會和他談談。”

我去你媽的蝙蝠俠!

提姆立刻拉了個群,給芭芭拉給傑森給迪克給達米安給史蒂芬妮給卡珊德拉給杜克發去群聊信息:[夥計們!羅德遇上麻煩了!布魯斯什麼都不說!我們得想想辦法!]

羅德躺在屋頂上,看著夜空。

哥譚的夜晚總是陰雲密布,可從陰雲的罅隙間,還能偶然看見漏下的月光。

他有時候感到厭煩。

厭煩了這沒完沒了的一切,可這一切又讓他眷戀。

也許一開始一個朋友都不交會更好,這樣就不會失去,一次又一次失去。

可這麼一想,他就覺得頭痛。

他想丟下一切,隻做個普通人,可這麼一想,頭就更痛了。

不,不,他有使命,他有責任,他還要重返後室,他還有那一不可企及的宏願要去實現,他怎麼能丟下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