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相信一個神明對人類的仁慈。”布魯斯雙手交疊於唇上，“告訴我，羅德，我問的是你，你告訴我，祂究竟為什麼對人類友善？”

掃興客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轉而說：“曾經，偉大的莫菲希斯於蒙昧中教化了掃興客的族群，使掃興客得以遏製進食的本能，並擁有足以思考的寧靜，如今為表誠意，祂不吝向你們獻上我——祂最後的眷族。我將以生命與靈魂協助你們，為了人類的繁榮與安定而流儘最後一滴血……這就是祂讓我告訴你們的全部，尊敬的人類。”

布魯斯突然注意到，羅德朝他流露出一種悲哀的神色。

“祂不喜歡掃興客，祂更喜愛人類。”他似是若有所指地陳述著，像是某種單純的布道：“祂已觀察人類上百年，在祂看來，隻要經過適當的教化，人類將比掃興客更文明得多，因此，祂更期許人類建立的這個世界，相信人類不會讓祂失望。”

仿若一個驚雷響起。

布魯斯猛地站了起來。

隻要經過適當的教化……

就像對掃興客的教化那樣？

見布魯斯領會了自己的意思，羅德強忍著驟然劇烈的頭痛，嘴角露出一個微笑。

“我將聽從您的指令。”羅德動作不甚標準地再次行了個古老的禮節，而後躬身，“當您出發前往後室時，請帶上我。”

而後，他退出了會議室。

“……B？”超人扭頭向他看去，“你怎麼了。”

蝙蝠俠臉色陰沉。

“羅德的意思是，莫菲希斯想要人類當祂的眷族。”蝙蝠俠沉聲說，“而祂控製眷族的方法你已經看到了，羅德甚至沒法控製他自己，隻能這樣暗示我們。”

門外忽地傳來重物倒地的聲音。

“羅德哥哥！羅德哥哥！你怎麼了！”門外傳來簡妮焦急的驚呼，“羅德哥哥！”

布魯斯衝出門，看見羅德雙手抱頭，痛苦地在地上蜷著身體顫抖。

“羅德？”

“懲罰……”羅德咬著牙擠出字句，“我去你媽的……莫菲希斯……”

劇烈的疼痛啃噬著他的意識，每一秒都像一萬年那樣長，這痛苦的折磨似乎無窮無儘一般，就像有人在用刀一片片地割下他的肉，又在傷口上撒上火鹽和液態痛苦，這是泄密的懲罰，這是莫菲希斯的懲罰。

即便疼暈過去都是一種奢侈，他的意識無比清醒地感受著這痛苦，他開始撞自己的頭，想把自己撞昏過去，臉上皮膚翻卷，露出其下森然的利齒。

布魯斯毫不猶豫地脫下身上的外套，蒙在他臉上，將他從地上一把抱起，大步走向醫療室。

羅德是個很惜命的人，但此刻他覺得自己寧願死也不要繼續受這種折磨了。

“殺……”他顫抖的手指無力地攥著布魯斯的襯衣，破碎地吐出音節，“殺了我……”

當尋死的念頭強烈到一個閾值後，這股疼痛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像條瀕死的魚一樣脫力地躺在地上劫後餘生地喘息，他居然覺得這平靜是如此奇怪，那漫長的折磨甚至讓他恍惚認為，似乎隻有當痛苦的時候，一切才是正常的。

布魯斯飛快地接上檢查設備，一片又一片檢測貼片貼在羅德頭上、脖頸上、四肢和軀乾上，但在精密儀器的檢測下，除了某些掃興客異於常人的指標和幾處難以愈合的暗傷外，他的一切都那麼正常。

羅德瞳孔逐漸聚焦。

“你感覺怎麼樣？”跟著趕來的戴安娜低聲問。

“殘存的痛苦……但不強烈。”羅德的聲音甚至有些失真，他似乎有些捋不直舌頭，“謝、謝謝……”

“這是莫菲希斯的控製。”克拉克攥緊拳頭，“羅德他……”

“監督者A。”戴安娜突然說。

“什麼？”

“是監督者A把羅德害成這樣的。”戴安娜說，“蝙蝠說過，那個小姑娘的死讓羅德開始否定和懷疑自己，從而讓莫菲希斯更深地控製了他。”

“是監督者A殺了賽可莉娜。”布魯斯說，“而使羅德殺了自己。”

“羅德……”

“羅德，你還記得小時候我們相遇的那次嗎？你告訴過我一句話。”布魯斯看著羅德的眼睛，“你告訴我，殺我不死的，都將使我強大。”

“是嗎……”羅德突然扭曲地笑了起來，“殺我不死的……可是……可是布魯斯，你還擁有很多，你有迪克，傑森，提姆，你有那麼多……我卻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家人？從小就跟埋進墳墓了沒什麼兩樣。朋友？人類時期的所謂朋友不過都是些狐朋狗友。

而成為掃興客後，他曾渡過了一段真正快樂的時光，但後來，他的掃興客家人都死了。

因為他當時可恥地和他們大吵一架，憤然出走，他甚至連死都沒能和他們死在一起。

現在，連在後室裡的好友都因他而死。

他還擁有什麼？

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