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天亮,耳畔傳來崔予頌均勻的呼吸聲,清梨輕輕把他煨在自己腹部的手移開。
經期第一夜向來是最難熬的地獄級彆,吃了止痛藥也沒用,半夜起來吐了兩次。
這時有隊友的好處就體現出來了:崔予頌忙前忙後,充分發揮體熱的優勢,給她揉起了肚子。
那隻溫熱的掌心,源源不斷地給她輸送熱量,問她有沒有舒服一點?清梨感覺自己像一隻袒開肚皮曬太陽的小動物,確實舒服多了。
以前四處收音,深山、沼澤、沙漠,湖海......上天入地,遇到生理期,清梨咬咬牙扛過去。怎麼一結婚,反而變成脆弱的瓷娃娃了?
中西醫都看過,久病成醫,結論無非是:宮寒、體寒、血瘀、氣鬱。現代人有幾個壓力不大呢?
崔予頌問她現在的人生疾苦已經減少了百分之九十嗎,她當時沒回答。
此刻腹部像被人拿刀猛絞,不帶停的那種,觸發了清梨對疾苦的所有想象,更難入眠了。
不想吵到崔予頌,清梨佝僂著身體,悄咪咪去了自己書房睡覺。當年在書海裡徜徉的夢也算實現了一半。
直到崔予頌摸她臉時,清梨還以為在夢中。他最近碰她臉的頻率很高,不是拿指腹撫摸,是將掌心貼在她臉上,稍稍用力按壓,像是要渡內功給她。
女人過了25歲,臉是第二生命,他洗手了嗎?手上的細菌和灰塵會堵塞臉上的毛孔,讓臉部變得越來越臟。清梨又笑自己,她真的不太解風情。
崔予頌見她跟因崔斯汀同款姿勢卯在躺椅上,上前探了探她額頭,沒有發燒。唇色煞白,臉幾乎白成一張紙。
崔林夕小時候,他也常常碰她臉蛋。好奇嬰兒的皮膚為什麼比剝了殼的雞蛋還柔嫩?
清梨的皮膚也如此,她並沒有用什麼昂貴的護膚品和醫美,觸感卻是一樣的軟糯。崔予頌捂了左臉,又捂她右臉,還拿自己的臉頰作比較。
睡夢中的美人被打擾,兩道眉毛像打招呼的高冷毛毛蟲,不耐地蠕動幾下。
崔予頌忽然冷靜下來,大清早的,他在乾嘛?
因崔斯汀在一旁等得不耐煩了,兩人像磁鐵似的,一碰就粘在一起,昨晚如此,今早也如此。這個家裡還有沒有它的地位了?小魚乾呢?摸腦袋呢?
貓上前撓他一爪子,喵一聲。
“噓,彆吵她。你媽媽不舒服。”
崔予頌放輕了腳步退出。
貓:???剛剛到底是誰使勁扒拉她的?好奇心比它這隻貓還重。
*** ***
清梨設置的鬨鈴八點半準時響,起床的瞬間很難受,整晚加起來她隻睡了不到三個小時。從來沒有起床氣的人,連續按掉兩次鬨鈴。
崔予頌已經去公司上班了。
芳姨煮了滿滿一保溫瓶的紅棗水,叮囑她出門見客戶也帶著。
大姨媽造訪第二天,口淡,特彆特彆想吃麻辣燙。
午休時同事約著一起去吃火鍋。大快朵頤,吃出一身汗,那瞬間,清梨感覺到四肢百骸終於疏通,血液潺潺流過。雖痛但爽,暢快了!
喝完芳姨燉的紅棗水,想起來崔予頌,微信置頂人裡沒有最新未讀信息。
婚後她把崔予頌設置成【置頂聯係】,發現並沒有給自己帶來什麼便利,他們之間聯係很少。
論信息字數,薑秘書發給她的更多。
學生時代,手機容量有限,刪信息之前,她還做過手抄信息這種傻事。
那本筆記本,後來放哪兒去了呢?清梨想不起來。
年齡遞增,發信息的熱情也減少了許多。
到家時,崔予頌沒回來,開門、進門到坐下,貓也沒來迎接她。跟它主人一樣,隨心情、隨機熱情。
芳姨給她留了一桌豐盛飯菜,清梨剛喝一口烏雞湯,有視線掃來,因崔斯汀不知何時蹲在她對麵。她隻開了一盞橘黃的燈,貓的眼睛在暗處,熠熠閃光。
一碗湯比她這個同居室友還更有吸引力。清梨提醒自己就不該投入什麼感情,對貓如此,對人也一樣。
日常陪伴,老來互相照顧,崔予頌需要的可能是份穩定安全感,現在正是培養這份相濡以沫。
清梨自認為洞察一切,可心口莫名堵得慌,又憋又委屈。生理期的激素波動作祟,明明知道不講道理,她無法控製。她感到悲哀,小孩子被教育王子愛公主,公主愛王子。長大後才發現,感情是努力也不一定得到回報的事。
如果與崔予頌相親的是另一個他認為合得來的人,或者她遇到了一個溫柔的男士,雙方都有可能走上另一種人生。
去年12月20號第一次相親,今年3月21號領證,沒婚禮、沒蜜月,沒百日紀念日、沒生日慶祝,兩人結婚證上的鋼戳還帶著新鮮的熱乎度,卻早早裝進了福爾馬林液裡。
他們第四次約會,地點就是這座房子。崔予頌給她介紹每一個房間,他認為清梨會喜歡雙書房的設計,家私家具和裝修由她來做決定。這座房子等到了它的女主人。他隻負責刷卡。
清梨點頭同意,她也提出一個條件:婚戒和結婚證的費用,兩人AA。
愛是錢買不到的奢侈品,搭夥生活而已,妄想什麼小蛋糕呢?
清梨放下湯碗,一口也喝不下去了,胸口仿佛有什麼在密密實實地啃噬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