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旁邊會有人突然出聲,李塔一個激靈,反應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是自家隊長,默默藏好了慫樣。
江辭這回沒回頭也沒頓住腳步,徑直進了最左邊的房間,許是含著煙頭,本就沙啞的聲音變得含混不清:“房間裡有。”
話又變少了。
也沒笑。
餘詞卻似有所覺地垂眸。
蠟燭肯定不可能真的全用,餘詞分出三分之二熄滅了放在扶手上,率先上了樓,選了最右邊的房間.
雨聲越來越大。
這場醞釀已久的暴雨一股腦地傾瀉而出,還有台風,呼呼地刮著窗玻璃。
床上的人麵無表情地坐在床頭,衝鋒衣的拉鏈被拉開,突出的喉結帶著利落的曲線,微低著頭時後頸棘突明顯,板寸下是兩道劍眉,淡棕色的瞳仁有股子清冷禁欲的氣息。
黑色的槍被放在觸手可及的位置,渾身透著冰涼的金屬色澤.
房間裡充斥著不算小的鼾聲。
餘詞輕輕閉了閉眼,終究還是起身,拉好外套拉鏈,將槍放進夾層,瞥了眼占了床大半的李塔。
進屋時他不知道抽什麼風,非要擠進來,還保證會安安靜靜地,打地鋪。
沒一樣做到了。
到底也不可能真的兩個人都睡死,隻是繼續呆在屋裡坐著,不是被吵死就是困死。
之前點的蠟燭沒熄滅,就放在地上燃著,房間裡隻有張木床,彆的一片空蕩,連被鋪都沒有。
想了想,餘詞彎腰拿了一根蠟燭開門出去。
才站在走廊裡,不知哪裡吹來的風差點把蠟燭吹滅,攜著刺骨的涼意讓他醒了個徹底。
餘詞皺了皺眉,轉身就看見一雙眼睛,差點把槍拔出來。
大晚上的剛被冷風澆醒,行動快於大腦,等他反應過來時槍身已經快出現在冷空氣裡了。
隔著兩個欄杆,他們分據整個小洋樓的兩端,往下看是開闊的一樓,往前看是一對深色的眸子。
一對雙眼皮,下午剛見過。
江辭穿著一身雨衣,渾身還往下滴著水,右手搭在房間門把手上。
目光相觸,短兵相接。
外麵雨聲大作,台風肆意。
餘詞麵不改色地微微側身,借著燭光的昏暗把槍往裡推了推。
“今晚有台風加暴雨。”餘詞語氣平淡。
江辭鬆開放在門把上的手,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抬手摘下帽子,露出緊貼頭皮的青色發茬,將雨衣脫下來掛在欄杆上,辨不清神色:“嗯。”
餘詞眯了眯眼,眼尾淩利。
走廊裡隻燃著兩根蠟燭,光影明昧間模糊了人影,餘詞看見他傾手隨意滴下幾滴蠟油,將蠟燭插在欄杆上,末了掀眸看向餘詞,沙啞的聲音帶著渾然天成的懶散調子,卻平生冷意:“睡不著?”
不像個疑問句,倒像個肯定句。
他們都清楚對方從一開始就心懷戒備。
各懷鬼胎。
空氣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劈哩啪啦地燒了起來。
氣氛微妙。
餘詞沒答,江辭本意也不是要他回答。
兩匹凶獸彼此試探,一下又一下地在對方的領地邊緣徘徊。
或許是沒了李塔那個傻大個,又或許是黑夜的加持,他們連對立而站都顯得像無聲的叫囂,冰冷緊繃卻又似易碎不堪。
餘詞看著那雙深色眼睛。
渾然天成的痞氣,危險中煉出的冷意,毫不違和地融在了一起。
走廊裡的兩根蠟燭不知疲倦地燃著,燭焰跳動間拉長了人影。
漫長的沉默裡,餘詞鬼使神差地開了口:“房間裡沒有被子。”
“啪嗒”一聲,那根繃直的弦斷了。
江辭挑了挑眉梢,沒再說什麼,折身進了屋。
說不清是誰先讓了步,又是誰率先收了獵槍。
餘詞安靜地立在走廊裡,江辭隨手插在對麵欄杆上的蠟燭並不足以讓他看見對方房間裡的樣子。
很快餘詞看見他出來,又向自己走來。
隔得近了終於可以看清他雨衣下穿的是一件T恤和工裝褲,單手輕輕鬆鬆地將被子夾在腋下,露出的皮膚呈小麥色,肌肉明顯,線條流暢而漂亮。
餘詞伸手接過來,抬眸,淡棕色的眸子看著他:“謝謝。”
這是他們第一次隔得這麼近。
江辭注意到他眼尾有一顆淡色小痣,眼下有極明顯的青灰。
江辭隨意擺了擺手,抬了抬下巴示意他進屋,自己轉身回去,拖鞋的聲音繼續響起來,背影高大而孤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