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教訓了自己以後,自己表現出了不服不忿的委屈樣子,還是單純因為烈風的魔神耗儘了本就不多的耐心,開始厭倦了這份胡鬨的任性,終於想要結束了?
……怎麼就能因為這一點小事情呢!
那一縷細小又柔弱的風倏地散開了,門扉的縫隙,窗戶開合的缺口,那縷風輕盈又迅捷,他在那些風聲中聆聽王的聲音和腳步聲,時而不小心吹起窗幔流蘇的一角,還未來得及驚起神官們的疑惑聲音,他就已經前往下一處地方去尋找了。
溫迪再如何性情散漫胡鬨愛玩,也是一縷風,風永遠比腳步更快,他順著石階和城牆的縫隙遊蕩在王城的每個角落,他找不到那個人的身影,找不到熟悉的元素波動,精靈熟悉的是高塔的構造和王城內每一處土地與屋舍的位置,但是這一次他搜尋了每一處角落,都沒有找到王的身影。
不。
……還有一個地方沒有找過。
小小的風精靈重新凝聚身形,看向了高塔的頂端。
那裡是烈風魔神迭卡拉庇安唯一不曾修改變化過的地方,也是距離天空最近的位置。
烈風魔神曾經最習慣的風景是什麼,是蒼白荒蕪的冰冷石柱,是無窮無儘的孤獨風聲。
溫迪不喜歡那裡,而蒙德的女王被人間瑣事纏住了腳步,也再沒有去過高塔的頂端。
——但是他現在偏偏在這裡找到了她。
“伊萊恩。”溫迪輕輕叫了一聲。
女王回過頭看著他,並不是溫迪猜想的氣到麵無表情的樣子,她的表情很平靜,也很淡定,像是在這片刻時間裡就已經恢複了她一貫的心態,她甚至對著溫迪點點頭,很溫和的問了一句:“有事?”
溫迪聲音一顫,險些沒被她這個堪稱冷淡的態度嚇哭。
“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他湊近飛了過去,好在伊萊恩沒有把他推開的打算,她看著小精靈慌慌張張湊到自己麵前,聲音還帶了一點強自鎮定後的小心翼翼:“我不是故意的伊萊恩,我不是不想聽你的話,我知道錯了你不要真的不理我……”
伊萊恩沉默片刻,隻是嘖了一聲。
“你非要說我生氣麼……現在的話,其實沒有。”
“我隻是在想,我管著你這件事是不是正確的。”
“伊萊恩沒有錯呀。”溫迪試探著坐在了她的肩膀上,見她沒有拒絕,便伸手擁住她的脖子,輕聲說道:“王是永遠都不會錯的,不是麼?”
“的確如此。”伊萊恩點點頭。
王自然是正確的,女王從不懷疑這一點。
“但是王所認為的正確,不一定就是你需要的正確,溫迪。”
溫迪聞言一愣。
伊萊恩的語氣很平靜,卻聽得溫迪背後發涼。
“你不願意接受我的教導,這不是你的問題,若是你覺得順從你自己的本心才是最好的,那麼餘也沒有必要讓你為了我的想法改變自我,從此刻開始也不會再多管你什麼,隻要你不會影響到蒙德,你仍然可以享受之前擁有的一切。”
溫迪呆了片刻,卻是迅速冷靜了下來。
伊萊恩說的有錯嗎?
理論上,沒有錯——而且說的非常貼心,若是換個人來的話,說不定真的能感動到痛哭流涕。
而且他明白問題在哪裡了。
他以為自己和伊萊恩是無關王與臣民的純粹羈絆,親密無間,且無可替代;但是對於王來說,她仍是那個剛剛走下高塔不久不懂人心的烈風魔神,王能理解陰謀詭計和一切政治所需的東西,偏偏不適應也不能正確理解那些更加純粹更加親近的私人關係。
老實說,現在的自己現在應該很感動,很欣慰,但是風精靈聽完的第一反應卻是跳起來抓住伊萊恩的一縷頭發,他把頭發在身上牢牢繞了好幾個圈然後用力打了個結,如此才長長鬆了一口氣,重新在她肩頭坐穩了。
伊萊恩隻是看著,沒有阻攔。
“你在乾什麼。”
“避免你忽然想要把我扔了。”溫迪老老實實的回答道,小精靈稍微拉近了一點距離,他仰頭看著伊萊恩的側臉,摸了摸她的臉頰,“你不要那麼說嘛。”
他軟綿綿的撒著嬌,把自己的身體偎在她的頸側。
“你要管我才對呀。”
精靈柔聲細語的告訴這不擅長揚起微風的魔神,細小的風輕輕卷起她的發尾,甚至不曾擾亂她的裙擺垂下的皺褶。
“我不理解王的正確,但我知道伊萊恩是沒有錯的,畢竟我最初知道的名字就是這個,不是迭卡拉庇安。”
他晃了晃腿,輕聲道,“我也很喜歡你管著我的,伊萊恩……但你也要明白,我隻是剛剛出生不久的風精靈呀,我什麼都不懂,你還把我慣壞了,所以你不順著我我是不高興的……但我還是願意讓你管著我。我喜歡你,哪怕你剛剛用梣木手杖打過我,我也還是比所有人加起來都喜歡你。”
風的力度那麼輕,像是他所說的那些話,像是高塔的孤王始終不能理解的那些人心與柔軟。
至於那些胡鬨、任性、無奈和氣急敗壞……還有那柄梣木手杖,其實都沒有必要帶上什麼特殊的含義,他們本就是生活的一部分,是獨屬於這段關係之中不可分割的東西。
“和我就沒有必要那麼強調對錯問題啦。”
溫迪輕輕笑起來。
“因為家人就是這樣的,伊萊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