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妤出了監察院,又進了相府,但這次並不是主動來的,而是被吳峰帶來。
蘇清妤來到倚雪院。這次那位日無暇晷,總是讓她等得心煩氣躁的權相大人破天荒地已經在屋裡等著她了,而且他還坐在爐邊,悠然自得的煮茶。
難道是因為旗開得勝,他才有興致在此做這等風雅之事?
蘇清妤目不斜視地在吳峰的引領下行至他身旁,行了一禮後,便低垂著頭,以謹慎恭謹之姿麵對他。
見識了他的手段,她怎敢造次。
“陸夫人來了。”傅清玄將剛剛烘烤好的茶餅放下,微抬手示意他對麵的座位,“請坐。”
蘇清妤看了眼那矮椅,又微抬眸看了他一眼,恰好對上他投來的溫柔含笑的目光,心口一緊,看樣子他根本沒把在紅苑的那一吻放在心上。
蘇清妤遲疑了下後,才端端正正地落座,不忘客氣地回一句:“多謝大人。”
吳峰退了出來,屋內隻剩他們二人。蘇清妤低眉順眼,不發一語,隻等著傅清玄主動開口。
短短幾日,眼前這女子仿佛變了一個人,身上那股高傲自矜好像蕩然無存了,整個人變得……說好聽些是柔和,說難聽便是卑微。
然而,這這一切並非因為他。
看來這些日子,她受了不少苦。
“陸夫人近日可好?”
傅清玄寬袖如流雲拂動,而後輕輕落於他的膝上,就這樣,目光沉靜地凝望著她。
他什麼都清楚,卻問她好不好,安的什麼心。蘇清妤視線始終偏低,不與他對視,懶懶地應:“過得尚可,多謝大人掛心。”
“我是有些掛心。”傅清玄微笑頷首,“所以聽說陸夫人遇到難處,立刻讓人送一萬兩銀子過去。”
聽到前一句話,蘇清妤還小慌了下,可接下來的話卻讓她沉了麵容,他無疑是在反駁她那句“過得尚可”,他是在笑話她?
他為何就不能給人留一丁半點的顏麵?蘇清妤有些生氣,語氣也稍微重了下:“大人,您喚妾身前來究竟有何事?”
如今她已是賤命一條,他想拿去就拿去。
終究還是嬌養大的大家閨秀。傅清玄微微歎氣,“陸夫人,就算沒有你,我也有辦法處置那些人。”
蘇清妤一怔,抬眸疑惑地看他,他究竟想說什麼?
仿佛看穿了她心中的疑惑,他目光真誠而專注地看著她的眸,“我希望你好好活著。”
蘇清妤呼吸一滯,下意識地彆開目光,他平日裡就是以這副光風霽月的姿態來蒙騙人,讓人對他不設心防的麼?
還不等蘇清妤緩過神,他突然問了一句:“會碾茶麼?”
蘇清妤點點頭,在混亂的心緒下,伸手拿過他推來的茶餅,將它慢慢地碾成茶抹,腦海中卻還在想著他前一句話。
他頗為愜意地將背靠到椅上,麵色平靜地看著蘇清妤手上的動作,“你母親等人那邊,我會讓人照看,不會有事。”
蘇清妤指尖微滯,不明白他為何突然變得這麼好心?難道是因為蘇迎雪的原因?畢竟他可沒說隻單單照看她母親一人,雖有疑慮,但她也不會笨到問出來。
“大人可是要妾身做什麼?”若他真的願意幫她,就算讓他一直利用,其實也無妨。
他一手輕抵額,手肘靠在椅子扶手上,微笑注視著她,“陸夫人,我若說我有些喜歡你,你可信?”
蘇清妤腦子猛地一震,瞬間一片空白,直到對上他的眼眸,她才稍稍冷靜,那雙眼眸裡麵並無熾熱情緒,若玉沉靜水之中,溫潤內斂。
這樣的目光讓人無法相信。
蘇清妤怦怦亂跳的心臟突然間平靜下來,這位權相大概又在憋著什麼陰謀詭計。
他意欲何為,她看不透,也不想再去猜,在他麵前,她有多少心眼都看不穿他的內心。
“大人說笑了。”蘇清妤以虛與委蛇的笑來掩飾自己的慌張。
他若說自己喜歡蘇迎雪,她還信。
她眼裡的冷淡與虛偽笑容令傅清玄彎了唇角,他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接過蘇清妤碾好的茶,放入滾水中,專心地煮起茶來。
蘇清妤借著這個間隙,緩緩地平複自己那紛亂如麻的心緒。等茶煮好的時候,蘇清妤又恢複了來時謹慎小心的姿態。
傅清玄從茶台中取出一白玉茶杯,往裡麵傾注茶湯,然後送到她麵前,“陸夫人,嘗嘗我煮的茶。”
蘇清妤端起茶。
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蘇清妤從未曾想過會有這麼一日,她竟然會與傅清玄麵對麵地飲茶。
他的目光隱隱有些期待,仿佛在等著她喝完茶的回饋,原來,他也會露出這樣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