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最大的青樓,注定是風若伊的克星。
風若伊幾乎想要自嘲地笑,卻無論如何也拉動不了嘴角。
他是不信任任何人,暮山以外的人,他是不屑於,暮山上的人,他覺得沒必要。所有人都是一同長大,苦難和考驗一同闖過,互相玩鬨,相生相伴了二十來年,還有必要來說信任?!
風若伊的心一點點變涼,甚至在問自己,這二十年的辛苦心血放在一個孩子身上到底是為了什麼,僅僅是為了背叛,傷痛,恥辱以及之後信任的指責嗎?
這樣的感情,這樣的付出……真是可笑。
風若伊睜開了眼,一時間被夜空中的煙花蠱惑,腦中竟有一瞬的空白。煙花如同咯血的舞,不知疲倦地舞出一世的繁華。
直到聽到風奧斯又問了一遍:“很冷的吧,那幾天?”
風若伊終於將目光轉向他,眼神卻微微滯住,為那男子眼神中深深的哀傷。卻還是低低笑開:“還好,恰好能阻止毒素。”
風奧斯臉色瞬間蒼白,俊朗的眉目微微顫抖。他抿緊了失去血色的雙唇,看著風若伊懶散平淡的表情,許久後才咬了咬牙說:“……真是後悔當時沒有用毒發快的毒藥。”
風若伊眼神一凜,片刻後又落落笑開:“思慮不周是你的事,我可不會步你的後塵。”他神色未變,右手卻捏住一枚細小的銀針,望著風奧斯,微微帶著笑。
風奧斯眯起了眼,說:“看來哥是真的想要殺我了。可是……我還不想死呢。”說著就急速向後退,隻是一瞬,身形便移至假山上。
是平風閣的昭陽日影。風若伊也身形展開,藏青色衣衫在夜色中拉開掠影。
風若伊很火大。這個混蛋都叛變了居然還敢在他的麵前用平風閣的功夫!等他捉住了他一定要交給南宮雪試藥,再挑了腳筋手筋廢了他的武功最後丟下山崖去喂野狼!
肚裡的火噌噌地往上冒,卻未使他亂了手腳,急速地掠過樹枝,隨著風奧斯往樹林深處跑。
林曉寞也追了上來,疾疾地喊:“閣主,有人!”
話音未落就有幾支箭嗖嗖地射過來,風若伊堪堪躲開,落在樹枝上,眯了眼向下看。
有火把的光亮,大概有十幾個人,身形隱在夜色中看不清楚。風若伊隱約地看到有一件白色的衣服位於火把的中央。
風若伊心底暗罵一聲,舉目望去,哪裡還有風奧斯的身影?這個家夥,彆的功夫不怎麼樣,輕功卻是極好,甚至能超過他與司徒弦聲持平。曾經讓他欣慰的事現在卻讓他極度憤恨,早知道今天,當初就不該讓那小子學習昭陽日影!
底下有人喝道:“什麼人?蟾宮坊不是解決江湖恩怨的地方,閣下已經犯了我坊的規矩,還不下來束手就擒!”
我傻啊我,你說下來就下來,憑什麼啊?!風若伊冷哼一聲,望向四周。林曉寞大概是藏到假山後了,反正是看不到她的身影。自己也不能老是呆在樹枝上,現在還是嗬斥的程度,惹毛了估計他們就直接上來抓人了。他不是害怕敗於他們,他還有這點自信。麻煩的地方在於,他不能讓彆人認出他的身份,更何況對方還是以情報聞名的蟾宮坊。
風若伊想了想,撕下一角袍袖蒙住臉,把身上的銀針全往有火把的地方扔——尤其是那個白衣人影,他扔了十幾根——同時疾速掠向假山。
哀嚎聲響起,同時有人驚呼:“保護公子!”風若伊揚起唇角冷冷地笑,腳點一下山石,迅速消失在枝葉間。
他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樹枝上,風奧斯一直在望著他,眼神未曾有絲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