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珠暗自思索，冷不防陸則突然轉頭，銳利的目光和她暗含揣測的眼神相遇，明明相聚甚遠，時間也不過隻是短短一瞬，可陸明珠還是心中一突，趕緊放下了簾子。

……有那樣足以洞察人心目光的人，怎麼會是一個侍衛？

回到宮中，那個怎麼看都不像是公主的人居然會因為不熟悉宮中禮儀而鬨出了一堆笑話，可無論的年紀已過半百的皇帝還是不過而立的大皇子居然都毫無反應，甚至對她經常性的抽風表示嘉許，稱讚邱紫茗心思靈巧，可陸明珠看著那些時而纏綿時而豪放的詩詞，和被邱紫茗搞出來的那些‘溜冰鞋’‘踢踏舞’‘橋牌’之類的東西，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大--這些東西怎麼看也不像是她能發明的出來的，而且看她的態度，好像根本就是習慣用這些東西，隻是按自己心中的印象再把這些東西做出來而已……難道？

陸明珠不動聲色的尋了個理由進了藏書閣---她在宮中混了半年，宮中緊要的人都已經和她熟稔了，知她的懂分寸的，開個後門讓她看看那些不甚珍貴的書也沒什麼。

幸好她小時張的好，於媽也曾動過讓她接客的念頭，叫她學過些三字經千字文還有些附庸風雅的詩詞歌賦，否則她還要為這拗口的文言文好好頭痛一番。

…… 王蘭泉少司寇言，胡中丞文伯之弟婦，死一日複蘇，與家人皆不相識，亦不容其夫近前，細詢其故，則陳氏女之魂，借屍回生。

……借屍回生。

對比了奇聞異事錄裡關於野魂上人身的事例，她愈發肯定那個公主定是個冒牌貨。

那些奇奇怪怪的話語，莫名其妙的想法，瘋瘋癲癲的舉動……哪怕是再愚蠢再被驕縱的公主，也不會如她一般。

那為什麼，沒有人說出來？

要知道，她陸明珠可是從未接觸過之前的公主，不過是按現在這位‘公主’殿下詭異的舉動推測出來的，難道其他人都沒發現嗎？最起碼，那些服侍過公主的人會發現兩位公主前後的不同吧？陸明珠可不會認為，這世上就她一人聰明。

正在百思不得其解間，她突然想到了一個在市井之間廣為流傳的預言。

……天有神女，不知其和所來，憐世人受苦而降之，得神女佑者，得天下。

那些奇怪的行為舉止，莫名其妙的想法，還要那些宮人的舉動……

一個想法閃電般的劃過腦海，陸明珠怔住了，手中的書滑落到地上。

難道那個女人……是神女不成？

“啊，你果然很聰明。”清朗的男聲帶著顯而易見的讚許之意，卻把還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陸明珠給嚇了一跳，她轉過聲，卻被人按住手壓在書桌前。

這個姿勢讓她可以很清晰的感覺到身上之人的體溫，這讓陸明珠有一瞬間的恍惚，但她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死命掙紮起來。

這種事情她之前不是沒遇到過，而且她現在身為公主的侍女，也不好把自己的臉在糟踐下去，是以早就不在吃那種可以讓她臉上長滿痘子的藥物，本來的臉顏也已經顯露了出來---雖不及公主那張臉一樣有傾國傾城之姿，但也絕不落人於下……可為什麼連皇宮裡都有這種色欲熏心的人！

“噓--”那個人用手指的按住她的唇，輕笑道:“我可沒什麼壞心思，隻是來提醒一下你……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不該忘，什麼該忘，比如你之前想到的事，就是該忘的……你明白嗎？”

……陸則？他不是因為那個公主的話被調走了嗎？

陸明珠有些驚訝，但更多的卻是鬆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麼，她似乎在潛意識裡認定這個人不屑做那種脅迫女子的事。

……但現在是怎麼回事？他辛辛苦苦潛進宮中來威脅自己，隻是為了幫那個公主隱瞞嗎？

……連他，也和那些人一般，為了那個神女的名頭可以不顧一切嗎？

陸明珠不知為何，心裡突然湧起一陣遏製不住的怒氣，她幾乎是想也不想就直接回答道：“如果我不願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