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逸按住額頭,剛剛因為強行附身和接受正主記憶而產生的些微的暈眩感已經消失,他麵無表情的用單臂支撐起上身,打量四周。
住慣了廊腰縵回,雕梁畫棟卻又大氣磅礴的宮殿,現在這個本來已經算得上奢華的屋子就顯得分外逼仄起來。
蘇逸歎了口氣,頭一次醒來沒忙著收集信息偽裝自己,而是仰倒著依靠在床頭,發起呆來。
陸明珠……她在他死了之後,過的好不好?
可惜,他終究也隻能為她做的那個地步了---人力終究有儘時,哪怕是在傳聞中被穿的神乎其神的續命蠱,它的時限也不過是十年。
有他臨死時的囑咐,陸明珠應該不會想隨他而去--那個被他扶持上位的朱騏完全就是個隻知道享受的昏君,如果把朱雀國的江山托付給他,沒兩年就會被這敗家子玩光的。哪怕他的話沒有起作用,以陸明珠本身的責任心,也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
雖然這種手段算不上好,但……也終究比她抱著他的衣冠去殉情的好。
蘇逸苦笑。
他從來沒想到自己會碰上這樣一個人,會擁有一份這般熾烈的感情---這簡直讓他有些猝不及防。
在蘇逸看來,感情是需要靠雙方慢慢培養的,沒有誰能真正的一直單方麵付出,如果真的有,那種感情……究竟是沉醉在自我奉獻的高尚感中呢,還是真正的百死無悔?
前者虛偽,後者愚蠢。
在之前,蘇逸一直是這麼認為的。
但真碰上了又能怎麼辦呢?陸明珠那種毫無保留獻祭般的付出,不也讓他動容了嗎?
隻可惜,他終究無法對她承諾寫什麼。
蘇逸自嘲的一笑,把腦中繁雜的念頭丟去一邊,搜索了一下此身記憶,發現差不多是起身時間了,一抬頭,卻發現有人站在他麵前,蘇逸一驚,差點下意識的出手攻擊,卻在抬手之前發現這個人並無攻擊之意,而且似乎有些麵熟,於是生生頓了下來。
他打量著眼前的人,過了好一會,他才冷淡的開口道:“有事麼,……筠?”
說起來,他倒真是很久沒看過筠本人了,雖然他一直呆在他身邊,但算上這次,他們之間也不過第三次見麵而已。
所以第一眼看見這個一身黑衣神色平淡的俊秀男子的時候,蘇逸是真的沒認出他是誰。
等到認出來了之後,蘇逸剛才的驚訝和些微的警惕統統化成了厭惡。
他怎麼突然跑出來了?
蘇逸一直很懷疑筠那個所謂用天道之氣療傷的理由究竟是不是真的,現在他基本上可以肯定不是。
---如果誰認為這個全身上下看不出半點問題的人需要療傷,那才真正要好好治下眼睛呢。
也許是明白自己不招蘇逸待見,在平時,這家夥完全是無聲無息的,就好像在黑暗中靜靜潛伏的毒蛇。看似無害,其實根本不能對他降低警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