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樣，”等到了官府，陸芊芊才知道眼前之人竟然皇帝特派來調查此事的禦史，便毫不遲疑將自己所知全盤托出，又盈盈下拜：“今日多蒙大人相助，芊芊感激不近。”

“跟他有什麼關係，明明是我救得你。”羅潞潞把臉鼓成包子臉，氣嘟嘟的說道：“雖然你進去也是我害的……但乾嘛要感謝他啊……”

她的聲音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陸芊芊和蘇逸都能聽見，當下，陸芊芊便不讚成的搖了搖頭，羅潞潞撇了撇嘴，倒也不再說了。

“羅姑娘隻是心性有些孩子氣，還望大人不要記在心上。”

“我自不會跟她計較。”蘇逸道：“天已漸暗，姑娘不如先在此處住一晚，等明日我們一舉鏟除寧王及其餘黨，再送你回去。”

“……那便多謝大人了。”

夜裡，陸芊芊正在整理被褥，就看到羅潞潞哼嘰哼嘰的拖著一床被褥進來了。

“……”

“……？”陸芊芊無言的看著她，羅潞潞無辜回望，又跟之前一樣把自己打量了一圈，疑惑的問道：“怎麼了？”

“……府內似乎不缺客房。”

“是啊，可我想跟你睡。”

“…………”陸芊芊沉默半晌，終於歎氣妥協到：“好吧。”

等躺到了床上，陸芊芊沉默的看著羅潞潞歡快的把自己卷成一個團，然後繼續歡快的在床上滾來滾去。

“…………”陸芊芊終於知道自己家的床鋪為什麼第二天會亂成那個樣子了。

她歎了口氣，不打算上床了，在桌子上坐下以後，下意識的去摸放在床頭的針線包，卻在伸出手以後想起此處並非家中，暗自失笑著收回了手。

“你乾嘛，不睡嗎？”不知什麼時候，羅潞潞卷著被子跑了過來，好奇的問。

“……不。”陸芊芊看了一眼被她滾的亂七八糟的床鋪，果斷的拒絕道。

“……那你想做什麼？”羅潞潞又問。

“唔……隻是日日做針線，今日難得不動手，有些不習慣罷了。”

“……”羅潞潞想了想，“那有什麼難的，你等等。”

然後就一陣風似的跑出去了。

“等……等……”陸芊芊抬起的手無力的放了下來，哭笑不得的說道：“被子你還……”裹在身上啊……

“你怎麼在這？”

“我當然是來抓人的，你又怎麼在這？”

“我當然是來找你的。”羅潞潞揚眉，“我問你，你之前在她身上下了什麼東西？”

“……那跟你似乎沒關係。”蘇逸皺眉道：“我以為昨天你就該知道，你是打不過我的。”

“……打不過又怎麼樣，”羅潞潞冷冰冰的說道：“她怎麼樣本來是不關我事的，可現在，你不能對她動手。”

她遲疑了一下，嘀咕道：“我還沒問她為什麼要對我好呢……”

“這個問題並不重要吧。”蘇逸看著眼前新一代的神女，有些頭疼。

他不知道是和邱紫苑比起來，這個女孩子是更好些還是更差些。

她也許原本還是個人，卻不知道被什麼奇怪的技術參著一些支離破碎的符咒給改造成現在這幅樣子，與其說是人，倒不如說是妖獸，不過是堪堪維持了個人形罷了。

甚至她的靈魂都是由一些散魂拚湊起來的，所以她的性格才會變來變去。

因為靈魂的不穩定性，她的脾氣恐怕也是十分暴躁的，至於那些記憶……說話偶爾會亂七八糟，恐怕是因為那殘破的靈魂中自帶的記憶造成的吧，她自己真正真實的記憶和那些拚湊起她這個人的虛假的記憶已經混為一體，連她自己都分不清了。

現在她似乎對陸芊芊起了興趣，打算跟在她身邊……也不知是好是壞。

“誰說這個問題不重要！”羅潞潞立時便發怒了：“當然很重要！如果……如果她不是為了彆的，隻是想幫我才對我好的話，那我也就該對她好……如果……如果不是……”

她的神色又變的迷茫起來：“我又該怎麼做呢……”

“……”蘇逸歎了口氣，他實在沒辦法跟這個固執任性卻又可憐的女孩爭執什麼。

瞧見她這幅患得患失的模樣，便讓他想起他自己，“隻是追蹤用的罷了，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然後又趕在羅潞潞開口之前說道：“一個兩個小嘍羅也就算了，等哪天碰千軍萬馬，你確信自己能在不受傷的情況下保住她？”

羅潞潞神色陰晴不定，恨恨的說道：“我明明從一見麵就討厭透了你這個家夥，怎麼還是瞧不見你的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我的心，除了一個人之外，恐怕沒誰能看見。”蘇逸沉靜了臉色，看不出是喜是怒。

“……你回去吧，再晚她便說不定來尋你了。”

“你回來了？”

“唔。”羅潞潞從窗子那裡爬進來，原本披在身上的被子已經不翼而飛，陸芊芊明智的選擇了無視這件事。

“喏。”她從懷裡把針線包拿出來，“你是要這個吧？”

“………”陸芊芊盯著那個包，有些不解的看著羅潞潞，“你……不必如此，我不過是隨口一說罷了。”

“……”羅潞潞咬了咬唇，突然說道：“我被組織的人帶走的時候，還很小，可我知道，我母親是不喜歡我的。所以之後被帶進實驗室的時候，我隻告訴了他們我能聽懂獸言，沒告訴他們我還會讀心。在那裡，我每天都要注射很多藥劑，整天整天的泡在培養槽裡。那些藥劑大部分會讓我很痛苦，可根本沒有人來管我，他們隻知道研究我到底發生了什麼變化，在他們眼裡，我跟死物也沒有兩樣。

可有一個人不一樣，他不叫我編號P－7791，而是叫我羅潞潞。在我痛苦的時候，他也是唯一一個會過來安慰我的人。我很喜歡他，所以我之後就讀不到他的心啦。隻要是他說的，我統統都去做，哪怕注射藥劑以後身體膨脹的好像快要死掉也沒關係。可有一次，他告訴我要砍掉我的手，安上一隻不知道是誰的手臂，我很害怕，就問他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做。”

羅潞潞說到這裡，沉默了一下，轉而道：“……後來我知道他不是真的喜歡我，他也很討厭我的，所以我就殺了他，逃出來啦。”

說完，她又有些期期艾艾看著陸芊芊：“我聽彆人說，如果一個人不因為你的身份對你好，那就是真的對你好啦，所以，我也想好好對你。”

等了半天，陸芊芊也仍舊沒有回答。

“……你不願意就算了！就你？我還不樂意呢！哼！”羅潞潞突然垂下頭，不讓麵前的人看見她麵上的神色，刻薄說道。轉身就打算跑出去。

陸芊芊上前一步，抱住了她。

“抱歉……我隻是有些不大能理解罷了……”她歎著氣，溫柔的拍拍她的肩膀：“沒事的，彆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