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似這種事鴻乾了不止一次。
“姑娘,”有一次,鴻突然出手在路上攔住一個身段窈窕的白衣少女,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陣,疑惑的說道:“我見你似乎很麵善。”
“我見你也很麵善啊,大師~”那女子不以為意,笑嘻嘻的回道。
她的笑容帶著她這個年紀特有的清純,卻又無比的嫵媚動人,再加上她人生的極美,若是旁人看了,怎麼也心蕩神搖一番。可鴻卻好像沒看見一樣,繼續疑惑的說道:“你似乎很像青丘那隻九尾……”
話音未落,妖風便起,便聽得那女子哧笑一聲,說道“我還道是個可以逗著玩玩的呆道士,原來是來降妖除魔的,無趣無趣,姐姐我現在還打不過你,不陪你玩啦~”清脆的笑聲仍在,那少女已然消失不見。
“……狐妲己。”鴻此時才把話說完,失望的看著遠處,喃喃道:“怎麼就跑了,我又不會無故損傷生靈的。”
……人家怎麼知道你不會,這麼強又穿道袍,那隻三尾的小狐狸敢跟你說話已是膽大了。
一直在旁圍觀的蘇逸默默地想著,又看了看自己肩膀上這隻……油然而生一種將毛團回爐重造的衝動。
總之,諸如此類的事,鴻還不知道做了多少,幸好他這個人脾氣好修為高,也沒什麼人敢跟他叫板---除了有一次他聽說蘇逸想找個靈氣充足的地方穩固下修為熱情的推薦了十萬大山然後帶著蘇逸在裡麵迷路了整整三個月,終於被忍無可忍的蘇逸揍了一頓,並嚴肅警告他不許亂帶路。
“可我明明記得是這裡啊……”鴻哀歎。
“……你上一次來這裡是多久前?”
“嗯?三千年前吧。”
“……”蘇逸無言以對的拖著他按原路回去。
從此,蘇逸再沒理會過鴻的意見。
鴻是個很奇怪的人。
他會小心翼翼的把一隻不小心困在蛛網上的蝴蝶放出來,卻可以漠視一個村鎮被洪水侵襲骨肉離散。
“這是劫,”鴻說:“那隻蝴蝶命不該絕,不過偶然才落入網中,所以我會去幫它一把,可這村莊遭劫,卻是命中注定。這個村莊,上遊有一條大河和一片森林。村莊世代倚河而居,相安無事。平日裡砍伐樹木充做家具柴火之用,已經是他們曆代傳下來的習慣了。此次洪水衝淹,本是完全可以避免之事,可惜他們並無一人發覺。”
“你可以去示警。”
“我去了,”鴻笑了笑,“無人肯隨我離去,唯有一婦人將其手中幼子交予我,托我帶他去道觀修行。可她也不是真信了我的話,隻是想早點改嫁罷了。”
“你既然說那是劫,為何還要去提醒?”
“天道威嚴,百劫中,卻仍存一線生機,既是生機,也是變數。我隻是做我能做之事,其他的,便看變數如何了。”
“你不敬天。”
“我敬道。有道方成規則,有規則才能孕育生機,產生秩序,一成不變如死水般的世界終究會走向滅亡,那個時候,天又如何?所以,我敬道不敬天,亦無須敬天。修仙為何?不就是為了超脫於天地,隨心所欲?朝食落英,夕飲晨露,憑虛禦風,行則瞬息千裡,豈不快哉?”
“……我本以為,你與他相似。現在看來,你終究是本質不同。”
“善惡本就不同。”
“你一開始便猜到了吧?”
“並非如此。”兩人打啞謎似得你來我往,鴻終究先道:“我確實曾在渤海之濱見過你,你身上竟迥異於他人,明明有靈智,卻毫無生氣,我隻道你必死,沒料到你居然還活著,這必然是他動的手。”
“我不知道他在哪裡。”蘇逸坦然:“我一直在等你對我動手,逼迫我說出他在哪裡,沒想到你竟如此心軟。”
“你亦是生靈,我怎可因一己之私,就至你於危難。”鴻苦笑:“不過我非見他一麵不可,得罪了。”說罷,傾身向前,以指輕點蘇逸的眉心。
蘇逸眼見他過來,卻並沒有閃避的意思非但如此,他還特意安撫了一下因為感受到微笑炸毛的團子。眉間迅速的耀起一點微光,蘇逸神魂一震,仿佛通過這青冥去了極遠的地方。
“你終於肯呼喚我了。”等到蘇逸定下神之後,一襲黑衣的筠就出現在了他眼前。
“不,不是他.是我。”鴻道。
筠看了他一眼,回身繼續對蘇逸說:“這個世界對於我很危險,你有何事喚我前來?”
“……說了不是他是我。”筠又看了他一眼,言簡意賅:“滾。”
“……你太過分了,好歹我們本也出自同源……”
“故吾一直引此以為恥。”
“……你彆以為我打不過你就不會對你動手。”
“汝之想法於我無關緊要。”
“你想死嗎,筠。”鴻肅然道:“欺天道,逆乾坤,行此偷天換日之事……”
“唯有死路一條。”筠平靜的回道:“我自當初便已經明白,我隻是不甘心罷了。”
他望著遠方,“天地人三劫後,你我都會消散於天地,就這麼活一遭你甘心?”他上前一步站在蘇逸麵前看著他,說道:“我是不甘心的。”
“你我分為鴻均其身之善惡,兩相對立,我自然是不懂你到底有何不甘。”鴻歎氣,拂袖而去:“你好自為之。”
“他居然沒有對你出手,”已經暗自準備好見機出手幫筠一把的蘇逸詫異:“我還以為他會出手殺了你。”
“不必。”筠閉了閉眼,歎氣:“有天罰。”
四周的靈氣被攝取一空,已經習慣周身靈氣環繞的蘇逸呼吸一滯,他來不及多想,下意識的把脖子上的毛團遠遠的丟了出去。
“誰的天罰?”
“你和我。”看來是躲不過了。
黑色的劫雲已然聚集,雷電像黑潭中紫色的巨蟒一樣遊動著。
“隻能硬抗?”試著離開這個地方,卻發現四周的空間居然也變的混亂不堪。現在走進去,隻有死路一條。
“……是。”筠沉默許久,又道:“若是沒有我,以你被天道眷顧的程度,是絕不會麵臨天罰的。”
四周的空氣越來越沉重,蘇逸幾乎要被壓的喘不過氣來,沒有靈力可用,他隻能倚傍他自身來麵對這浩蕩天威。
事到臨頭,蘇逸反而冷靜了下來:“跟你沒關係,這也是遲早的事,你出得去嗎?”
“我不能帶你出去。”
“那就快滾。”蘇逸不耐煩的拔劍,望著天空:“我還沒那麼倒黴,總不可能會死在這種地方。”
“會。”筠大煞風景的指出:“你已經死過一次了。”
“……還不走?”蘇逸快給他氣死,眼看時間迫在眉睫,他還在這磨磨蹭蹭。
蘇逸用劍尖指著他說道:“不走我把你砍出去。”
“死在這裡,我不甘心。”筠沉靜的看著他,蘇逸心頭隱約泛起奇妙的預感,又聽他說道:“可你死在這裡,我更不甘心。”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