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沒有拖動的痕跡。”安全分區偵查部部長尼崔·劉皺了一下眉,“唐博士,可否說說停電之後您在做什麼?”
“停電的時候……”慕穀·唐想了一下,“我在值班室裡,當時電量不足。似乎停電也沒什麼,已經屬於常態了不是嗎?加上大門是上了密碼的,所以當時並沒有起身查看,如有失職,實在抱歉。”
“沒有聽到奇怪的聲音?”
“並沒有,”慕穀·唐思索了一下,篤定道,“就算程序自動進入低電模式休眠,我也會察覺到動靜。”
“那就很奇怪了,”尼崔·劉有些審視般打量著他,“倘若您說的是實話,那麼就是說,有一個AI,或者是其他什麼生物,在我們並不知情的情況下帶走了容器,還沒有留下一絲痕跡……您覺得可能性為多少?”
“我願意配合調查,”慕穀·唐伸出了一隻手,“不過在此之前,可否讓我先充電?”
5.
要說值班AI那麼多,偏生在慕穀·唐值班的時候丟失158#,很難不讓人懷疑。
可因為沒有監控,和慕穀·唐的談話又是如此正常,就算尼崔·劉這種經驗豐富的偵查AI也找不出一絲一毫的不對,隻得作罷。
充好了電,審訊完畢,做了記錄,慕穀·唐因為失職被上司罵了一頓,最終無罪釋放。
慕穀·唐回到自己的值班室,嗤笑了一聲。他從櫃子裡取出自己的衣服,換下工作服,在機械上刷了數據,靜靜站在門口等人接班。
幾分鐘後,一個女性AI出現在他的視線裡。
“早上好啊唐博士,”女AI似乎與他很熟,玩笑道,“聽說你主人丟啦!”
慕穀·唐輕笑一聲,不瘟不火地道:“我沒有主人。”
這正是尼崔·劉懷疑他的原因——編號158#的人類試驗品,名字叫郗衡,是他二十多年前的主人。
早在960年,世界的主宰者還是人類,這個社會並不屬於AI。
由於過多沉迷於人工智能的開發,在961年,世界上出現了一大批擁有自主意識的AI。它們聯合起來反抗想要將他們除名的人類,漸漸的不僅限於如此。它們的野心越來越大,二十年後,它們取締了人類,成為了新一代的主宰者。
在這期間,慕穀·唐始終沒有參加戰鬥。他既沒有支持本體陣營,也沒有效忠人類方。唯一所做的,就是在戰爭期間替郗衡做做飯端端顏料。
郗衡是個自學的畫家。在AI繪畫遍及的時代,他這種畫家已經很少見了。可他總帶著些AI無法模仿的風格,加上天賦異稟,他靠自學出了圈,在繪畫界也稍有名氣。
而慕穀·唐是郗衡的多功能家庭AI。
正所謂主仆一家親,許多家庭AI當初因為舍不得主人方,硬生生背叛了AI陣營,去到了人類方……結果可想而知。
但是慕穀·唐似乎有些不同。
戰爭結束後,他甚至親手把自家主人送到了實驗培育處,每天記錄各項數據,拿各種藥劑在郗衡身上做對比。
在外人看來,慕穀·唐簡直冷血到了極致。
女AI抿嘴一笑,似乎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她對此有些疑惑:“那你覺得會是誰偷的呢?”
“這可不好說,”慕穀·唐沉吟了兩秒,“萬一是他自己跑的呢?”
6.
當代政府會給AI分配房子,那都是曾經它們的主人的家。
慕穀·唐要的是那間屬於郗衡的房子。
十多年前的痕跡已經有些老舊,但他還是沒舍得翻新。牆上畫著的玫瑰含苞待放,房間的角落裡有一個小隔間。慕穀·唐推開隔間的門,走了進去,順手拉上了窗簾。
美術工具整齊地擺放在櫃子上,和幾年前的擺放如出一轍。郗衡原本是畫水粉的,自打家裡有了AI,他便放棄了水粉畫,從新學習了彩鉛和素描——因為他的AI碰不得水。
這就是為什麼慕穀·唐現在隻能守著溫度完全不適宜AI生存的實驗區的原因。
如果非要說,他其實是個低級AI,出場就被淘汰的那批人工智能。
不過,許是他的數據編寫不同,他單靠戰亂結束整頓的一年多時間,能足夠在一群AI中脫穎而出,成為那個區域為數不多的博士。
而他若是想犯事,幾乎沒東西能懷疑到他頭上——
比如158#被他帶走這件事。
7.
慕穀·唐拿著刀,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仿真皮膚割開了一條很大的口子。仿真血管破裂,代碼泄露出來,懸浮在空氣中。他卻連眼皮都懶得抬,鎮定自若地從傷口裡掏出了一張芯片。
在冰冷的指節離開傷口的一瞬間,無數代碼重組,在空氣中隱約現出了淡藍色的光暈……下一秒,光潔的皮膚映入眼簾,連一條紅痕都沒留下。全然看不出這裡一分鐘前才被割開取過東西。
慕穀·唐把通訊器翻了出來,輸入了一串代碼,繼而把芯片從孔裡插了進去。
一個巨大的容器緩緩出現在昏暗的隔間裡。
慕古·唐抬起手,指尖掠過容器冰涼的外壁。他低聲道:“歡迎回來,我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