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家的飯幾乎一塵不變，今天早上把紅薯還成了土豆，這東西沒有油水，吃了依然燒心。

張英吃到一半的時候忽然乾嘔幾聲，捂著肚子一臉痛苦，褲子上還浸出了一抹血跡。

肖家人慌作一團，沒見過這陣仗的章燕清嚇得站到了章停封身後。

“咋了，媳婦兒，你這是咋了？”，肖明江緊張極了，一把抱起張英就往屋裡鑽。

張英哼哼幾聲：“孩子，孩子...”

“媳婦兒你懷孕了？”肖明江傻眼，他怎麼不知道自家媳婦兒懷孕的事兒。

馬娟看得來氣，一把把他推開，“老大家的，你先歇著，老大，趕快去叫馮婆，讓她給看看。”，她自己則喚著其他幾個兒媳去了廚房燒熱水，又煮了兩個雞蛋。

肖安站在張英的床側，見她疼的額頭冒汗，麵色慘白。

“小姑，嚇著你了吧，你先出去，我見血了，你們小姑娘家家的看見不好。”

肖安不但沒走，反而坐在了她床側，“這有什麼不好的，女人每個月不都要流血嗎。”

張英一愣：“....你這孩子。”肖安以前是個很文靜的姑娘，這幾天總覺得肖安身上發生了一些變化，張英也隻當她跳了河，死過一回，性情有些變化很正常。這會兒才覺得肖安變得有點兒多了，舉手投足間通透暢快了很多，仿佛整個人都舒展了，不像以前動不動就皺著眉頭愁眉苦臉的。

“大嫂，你把手伸出來我把把脈。”

張英沒力氣陪肖安胡鬨：“你哪兒懂把脈啊，快出去吧。”

肖安由不得張英拒絕，直接將她的手拿過來，手指一搭在張英的手腕上，張英便動彈不得了，吃驚的張大嘴，她怎麼不知道小姑什麼時候有了這麼大力氣？

肖安沒有專門研究古醫學，隻潛心學習過一段時間，以她的學習能力，古醫學也掌握到了精通的程度。

從把脈情況來看，張英這一胎的情況很不客觀，嚴重營養不足，已經有了滑胎的跡象。

“大嫂，你吃的太差，胎兒在你體內不能汲取到足夠多的營養，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恐怕沒辦法繼續發育，有流產的危險。”

張英臉色一白，她和肖明江還隻有大牛一個孩子，現在都講究多子多福，她自然是希望這個孩子能平平安安的。

肖安不應該懂得看病，張英希望她是在胡說。

剛說完，肖明江就帶著瘋婆子來了，馮婆子是紅星公社有名的接生婆，也懂點兒藥理，公社的人有個頭疼腦熱的，一般都去她這兒拿藥，在紅星公社很受人尊敬。

馮婆子一來，就摸了摸張英的肚子，然後也給張英把了把脈，“吃的太差，營養不夠，再這樣下去肚子的孩子保不住。”

張英無比詫異地看向肖安，小姑說的竟然是真的！隨即又為肚子裡的孩子難過，如果推算的不錯，她肚子裡的孩子已經差不多要到兩個月了，她誰都沒告訴，因為老話說頭三個月不好讓彆人知道，不然孩子容易保不住。

沒想到還是留不下這孩子。

馮婆對此沒覺得奇怪，這些年她給這麼多人家看過病，接過生，因為吃的不好又太累，很多孕婦懷了孩子都熬不過頭三個月，這太正常了。

怪就隻怪紅星公社太窮，每年的收獲剛剛讓社民們餓不死，如果像其他公社一樣糧食收的多一點，也不至於有這麼多孕婦保不住孩子。

紅星公社是紅雲縣出了名的窮鄉僻壤，一般人家嚇唬自家閨女都說：“再不聽話以後把你嫁到紅星公社去。”

要是其他地方的閨女定了親要嫁到紅星公社來，那保準會哭得比死了親媽還難受。

肖明江一聽就急了：“那咋辦，這可怎麼好？”

馮婆子歎口氣：“還能咋辦，如果能好好養著，每頓都見葷腥，讓她吃好，孩子自然就能保住。”

肖明江一聽頓時萎了下去，自責道：“是我沒用，是我沒用...”

張英拉住肖明江的手：“他爹，你彆這樣，誰家媳婦兒沒有流掉一兩個孩子，我能嫁給你，已經很好了。”

這倒是實話，肖家吃的差，那是因為整個紅星公社都這樣，張英嫁給肖明江，丈夫雖然大大咧咧一點，但從不和她置氣，也知道疼她，公公一般不管家裡的事，由得婆婆做主。婆婆很公正，從不厚此薄彼，也不會刻意苛待兒媳婦，家裡老少爺們兒還有婦女都吃的一個樣，從不會讓兒子吃乾的，兒媳吃稀的，對於張英來說，能嫁進這樣的肖家，她已經很滿足了。

這時馬娟端著一個碗走了進來，遞到張英手裡：“老大家的，彆想那麼多，不管咋樣，咱們先儘量保。”

張英哼低頭一看，碗裡盛著三個荷包蛋，眼淚一下就流了出來：“媽，還是彆浪費了，這雞蛋還要留著年底去供銷社賣了換布和棉花呢。”

家裡人越來越多，置辦冬衣冬被最重要，一到冬天，紅星公社的雪都不會化，越堆越厚，要是沒有厚的冬衣冬被，是要凍死人的。每年冬天，紅星公社都有因為置辦不了冬衣冬被而凍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