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榮貴和馬娟也一臉懵,不是說來感謝張根嗎,怎麼閨女忽然說起了種冬小麥的事,紅星公社種小麥,這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嗎!而且他們家哪來的錢采購冬小麥的種子啊。
馬娟擔心是上次跳河留下的後遺症,慌忙來拉肖安:“閨女,咱們彆打擾你張叔了,快跟我回去。”
肖安看向馬娟和肖榮貴:“爸,媽,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一定會把冬小麥種出來,還會讓收成至少翻三倍,你們相信我。”
她語調並不高,聲音也是平和的,但就是帶著一股讓人無法升起絲毫懷疑的篤定。
肖榮貴望著肖安胸有成竹的眼神,抽了一口煙:“閨女,你說的是認真的嗎?”
肖安鄭重點頭:“爸,你相信我。”
你相信我,這幾個字從肖安口中說出就好像有魔力一般,仿佛她接受過無數次的驗證,天生就該被相信和追隨。
看到肖安如此認真的表情,張建興一怔,看向已經動搖的肖榮貴:“榮貴,這事你可得好好考慮考慮,兩百畝的冬小麥種子可不是一個小數目,要是打了水漂,你家以後就沒法活了。”
張建興知道肖家日子比一般人家過得好,可能還有一筆存款,但也禁不住這麼糟蹋。
肖榮貴深吸一口氣:“試試吧。”兩百畝地的冬小麥種子,他家的錢還能拿出來,如果失敗了,大不了這筆存款從來沒有過。
肖榮貴在這種情況竟然真的願意為肖安承擔風險,肖安知道,這不是因為肖榮貴真的相信她能種出冬小麥來,隻是因為她是他女兒。以前從未體會過親情的肖安,一股陌生的情許在她心裡蔓延。
肖榮貴同意了,肖安又轉頭看向張支書。
張支書也無聲看著她,半晌道:“閨女,你要明白,我們紅星公社家家戶戶都過得艱難,錢一旦投入進去卻沒有收成,那是在要鄉親們的命。你要我怎麼敢相信你,怎麼敢把堵住壓在你這個小姑娘身上?”
肖安看著肖支書,一字一頓道:“我拿自己做保證,沒有意外,冬小麥種植一定會成功。張叔,難道您就願意紅星公社一直這樣?紅星公社的鄉親難道一輩子都隻配吃紅薯和土豆?一輩子都要飽受饑餓之苦?您就不想跟著我賭一把?”
她太篤定太胸有成竹,話語太有煽動力,讓人下意識想要信服,張支書看得發怔。
半晌,張支書咬牙狠道:“既然這樣,我也出五十斤冬小麥種子的錢。”
毛鳳春忍不住喊道:“他爹!”
張家其他人聞言滿臉焦急,但礙於張支書平時在家裡的權威,又不敢輕易反駁。隻有張根看了一眼張支書:“爸,這事兒您要好好考慮清楚。”
張支書緊縮眉頭的臉在煙霧繚繞中,帶著一股孤注一擲:“賭一把吧,賭贏了,公社所有人都能活下來。”雖然很大概率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就算如此,失去的也隻是公社裡勉強還有餘力的一部人家的存款,不至於鬨到死人的地步。
更何況哪怕冬小麥不能種成功,種子總能收回來一點兒,不至於顆粒無收。
“榮貴,這事還得要開會告訴公社所有人。”如果能說動公社其他有餘力的人家共同出錢買種子,雖然賭注大,但贏得也多,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張支書是個說乾就乾的性子,第二天就把全公社的人都召集了起來。
一聽說要出錢買冬小麥種子,一些人臉都綠了。
“支書這是瘋了嗎,我們這裡哪裡能收什麼冬小麥,有買種子的錢,還不如買點兒糧食備著。”
“支書說了全憑自願,願意出錢買種子的,如果豐收了,公社返回成本,還能獲得一半的收成。”
“你們願意花這個冤枉錢就去買,反正我是不會出錢買種子的。”就連支書說種子買回來出勞力,有些人都不願意,很簡單,明擺著得不到回報的事,乾嘛要費力不討好,下地勞作就要吃飽,現在家裡哪有這麼多糧食讓人吃飽啊。
知青們站在一起。
之前來的那幾批知青有少數人臉上出現意動,以前他們還幻想著能回城,但下鄉這麼久,希望漸漸被抹滅了,也許一輩子他們都要留在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紅星公社遇到的所有困境他們一樣擔憂,隻能想出路。
最新來的這批知青依然抱著一副隔岸觀火的心態,覺得公社上歉收和他們的關係不大,甚至覺得這些人的焦灼絕望是在小題大做。
章停封和陳昕站在一塊兒,聽到張支書說這是肖安出的主意,神色間便帶了譏笑,“難怪陳伯父陳伯母不喜歡她,不止心思壞,還這麼不自量力,喜歡出風頭。”到時候麥子收不上來,公社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把肖安淹死。
也許是因為在肖家被接二連三懟了,章燕清平等的恨上了每個肖家人,嘲笑肖安的機會她絕對不會錯過,“就是,肖安怎麼可能比得上昕昕姐,昕昕姐才懂得多呢,不像肖安,哪怕現眼,憑她的想象力也隻能在這些狗都不吃的糧食上打主意,眼界就隻有這點了,真是可笑。”
陳昕沒說話,隻淡淡笑了笑,她從沒將肖安放在眼裡,以前不會,昨晚上意外得到驚喜後就更加不會。肖安隻會一輩子留在這種窮鄉僻壤裡和泥土打交道,而她,注定是要扶搖九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