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蘇老師跟展顏談了許……(1 / 2)

北方有雪 縱虎嗅花 3911 字 9個月前

蘇老師跟展顏談了許久,她回了趟家,收拾東西,爺爺拿著旱煙袋依舊坐在門口。

他老了,臉像鬆樹皮,一個人足夠老的時候,有些事,也就比年輕人更清楚些,他眼珠子渾了,可心裡跟明鏡似的。

爺爺眯起眼看看展顏,說:“顏顏,好好念書,去吧。”

展顏見他那個樣子,眼淚差點出來,不知怎的,心裡酸的像要化掉。

爺爺跟爸一樣,是沒用的好人。

“爸呢?”

“你喜子叔找他幫忙拉木頭,忙去了。”

“那你跟爸說,我去學校了,現在學習緊得很隨便不回來了。”展顏假裝被飛蟲眯了眼,揉了幾下。

爺爺問:“身上還有錢嗎?”

錢,錢,錢,多麼誘人又令人難受的字眼。這片土地上,人們吃飽了睡,睡醒了勞作,太陽下去,月亮就升起來,喜鵲歸巢,蝙蝠就到處飛。春夏秋冬,隻要不死,就得乾,不外乎想多打幾擔糧食,多弄幾個錢,可錢好難弄啊,一個一個地掙,花起來確是一把一把地流出去,淌水似的。

家裡哪還有錢?欠了一屁股債,因為媽的病。

債總不能讓賀叔叔還,誰欠的,誰還,有手有腳,總有還清的那天。

東家二十,西家十塊,兩毛錢就能打半瓶醬油,可住進醫院,錢就是不是錢了。

展顏抿著嘴:“有。”

一個有字,她跟爺爺都心知肚明,這錢哪裡來的,不用說破,說破了寒磣,可又得這麼寒磣著。

展顏沒日沒夜瘋學了起來,每天早起,老師帶著他們先圍著小鎮跑一圈,課間練習立定跳遠,擲鉛球。那些會考沒過,也沒機會考高中的學生索性徹底不學了,就等著混個初中畢業證,初三格外躁動。

老師單獨給一二十個學生開小灶,晚自習下了課,老師不走,在教室熬到很晚。

周末的時候,展有慶過來看展顏。

學校有個小食堂,飯菜便宜,一個大饃兩毛,蛋花湯三毛,如果想吃個炒土豆絲,五毛,加肉一塊。展有慶給展顏帶了土雞蛋,生的,又拿了半瓶芝麻油和白糖。

“每天早上衝一碗雞蛋茶,加加營養。”展有慶把東西擱了,也沒什麼話要問。

展顏主動說起學習:“快體育考試了,到時,我們學校包車拉我們去縣裡考。”

“都考啥?”

“八百米長跑,立定跳遠,還有擲鉛球。”

展有慶不知道考這玩意兒是乾嘛用的,乾巴巴問道:“你練的咋樣了?”

“擲鉛球不太好,其他兩項都挺好的。”展顏長跑很有耐力,也能跳的遠,就是擲鉛球胳膊沒什麼勁。

“啥時考?”展有慶又找了句話問。

“五月中旬。”

父女倆就此沒什麼聊的了。

考體育前,他又來看展顏兩回,送了剛蒸的花卷。

王靜的奶奶趕集也順道來看王靜,她也住校,大家都很拚,老人從兜裡掏出個紅色的塑料口袋,纏成團,好半天才抖落開,裡頭是塊裹著的舊手絹,手絹展開,才露出幾張兩毛的、五毛的票子,都是她攢給王靜的生活費。

展顏在一旁看著,看老人小心翼翼的動作,又驀地想起賀叔叔。

這個世界,人跟人之間過得日子,差距竟然那麼大!

不知怎的,她還想到了一個人,以及那瓶沒喝幾口就扔了的健力寶。

體育考試前一晚,幾個女孩子輾轉反側睡不著。

“展顏,你緊張嗎?”王靜跟她臉對臉,問她。

展顏實話實說:“有點兒,不過我們平時練的夠多了,好好發揮,沒事的。”

王靜四仰八叉躺著,長歎口氣。

孫晚秋則趴在枕頭上:“我一次縣城都沒去過呢,不知啥樣的,我最喜歡坐車了。”

“我也想坐車,展顏,你想不?”王靜來了精神。

孫晚秋神神秘秘壓低了聲音,說:“展顏,我問你件事,我媽說,清明前有一回……”她憋好久,沒問的,這次終於逮著機會,展顏怎麼會不清楚她想問什麼,輕輕打斷她,“那是我媽的老朋友。”

“哦”孫晚秋把話咽下去,村裡人是怎麼說展顏媽媽的,她當然不能學。

幾個人嘀嘀咕咕聊了會,角落裡,不知哪個女生說了句“睡吧,明天還得考試呢”,寢室便靜了。

體育考試很順利,展顏既沒失常,也沒超常,她基本算是滿意。

這考試一過,布穀鳥就來了,從山腳那傳出來,掠過金黃的麥穗兒,飛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