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場新雪落滿鬆林時，新年已至。

雖然正值動蕩時期，年初一各大神社前來初詣的人們依舊絡繹不絕，信徒在一片唱頌聲中虔誠的焚香祈願，祈求神明的護佑。參道兩側的古木白雪皚皚，一盞盞風燈懸掛其間，為過往行路匆匆的旅人送上些許光亮溫暖。

而到夜深人靜，朔風穿山而過，就可以聽到枝頭落雪撲撲簌簌，偶爾有過路行人踏雪而來，踩出一陣嘎吱嘎吱的輕響。

除此之外，這冷寂的天地間便再無更多喧囂。

一夜烏雲遮月，南賀神社半隱在從雲間飄落的雪霧之中，更顯一派幽謐肅穆。

一名身披黑色長鬥篷的年輕男子正匆匆拾級而上，在通過第二道鳥居後，那人向右側一閃，身影便消失於參道之上。片刻後，隱在廟宇之下的密室石門被輕輕推開，明明滅滅的燭火中，一人屈著右腿坐在靠牆的木桌上，長長的劉海擋住半邊臉，隻露出一隻緋紅瑰麗的左眼，正望著來人。

“斑大人！”年輕的宇智波單膝落地，對前族長恭敬行禮。

“火核，”斑點點頭，招手示意他靠近說話。

青年站起身來，一步步向斑走近，目不轉睛的望著這位被世人憎恨的仰慕的恐懼的憧憬的宇智波傳奇。自那年斑離開木葉之後火核便再也沒有見過他，此時重新站到這人麵前，他不禁感歎，這位自己從小崇拜著的英雄到底也在流年中染上了歲月倥傯的痕跡。

其實也並非雙鬢斑白眼角細紋那些於外貌上的改變，或許那隻是這雙眼裡不經意間露出的一抹疏離滄桑，而這之間的細微差彆，大概也隻有細致敏感的宇智波族人可以辯析。

火核忽然有些倉惶，他想，斑大人離這煙火人世真的越來越遠了。

“火核，”斑又喚了他一聲，等對方終於收起了恍惚的神情，才緩緩開口，“宇智波一族的去留我不會乾涉，但你們如果選擇離開木葉，也不用來找我。”

前段時間他收到火核的密信，想要麵談關於宇智波今後的去向。以他對自家人的了解，這多半是有族人看到如今忍界戰亂再起，橫豎也要上戰場，便不願再跟隨木葉千手罷了。

“很多族人都在後悔當初沒有追隨斑大人離開木葉，”火核略垂下頭，低聲道，“可我知道，您大概也已經心灰意冷。”

斑冷哼一聲，過去那些破事他實在沒興趣多說，可看著這個當初唯一一個願意追隨自己離開的後輩一臉落寞的樣子，他到底有些於心不忍。

“知道我當初為什麼沒有帶你走嗎？” 斑問。

火核抬起頭，有些詫異的搖了搖頭。

“因為那時候我已經不再將自己看作宇智波的族長了，”斑冷淡答道，“而我最終選擇的路，並沒有人可以同行，如今也是一樣。”停頓了一下，他又加上一句，“對我來講，宇智波隻是一個姓氏罷了。”

“如果您不在乎，又為什麼在暗中保護我們？”火核有些激動，語氣也不免急促起來。他是斑安排在大名川奈與宇智波一族之間的聯絡人，自然也知道當初斑和川奈的約定。

斑眼裡浮現出細細的笑意，幾不可察。想了想，他還是決定糊弄一下這個孩子，“那是為了泉奈的囑托，僅此而已。”

“泉奈大人……” 火核咬了咬嘴唇，不再說話。

就在他正考慮是不是該離開時，對麵男人又忽然開口：“我並不信任刹那。”斑眉頭微蹙，在昏暗的燭光下折射出濃鬱的影翳，“刹那盲目的野心遲早會給宇智波帶來禍患，你要小心。”

火核明顯吃了一驚，小心翼翼的問，“我以為刹那大人是繼承了斑大人的意誌。”

“我的意誌？”斑一愣，而後大笑起來，笑著笑著便沉默了下去，隻是靜靜的看著這個年輕人。

這並不能夠怪火核，世人眼中所見隻是自己與千手柱間決裂，帶著毀滅木葉的決意而歸，故而理所當然的以為他的目標是與柱間爭奪火影之位，是千手與宇智波千年之戰的延續。

人與人之間的隔閡與誤解，今日離毫之差，明日謬以千裡。

斑歎了口氣，話至此便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這個自幼隨家族經曆戰亂又在木葉和平之初長大的男孩，對這世事流離變遷的感悟大抵也隻能算是一知半解。

火核也在望著斑，試圖從那雙危險豔麗的眼瞳中讀出主人半分心意，卻氣餒的意識到自己道行尚淺。

隨後斑對他溫淡一笑，垂下眼睫，擋住了那道探尋的目光：“你回去吧，小心不要讓人注意到。至於刹那那邊，一旦他有異動，你知道要怎樣聯絡我。”

火核離開後，斑獨自坐在宇智波密室中發呆。

什麼千手宇智波，什麼木葉砂隱渦潮，這忍界隻需要那一個王就足夠了。人心的惡意如魑魅，在不見光的角落裡暗自滋養著腐爛的果實，早已無藥可醫。

隻可惜月之眼所帶來的希望卻是幻影，他現在所做的充其量也隻是最後的努力而已。

重症就要下猛藥，而宇智波斑，便是這副猛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