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她一周前領證,法定名義上的丈夫。
石鋪的院子裡堆放著上百片被拋光的石板墓碑,葉彆枝站在那片屬於宋明月的墓碑前,以一種訝異的表情聽電話另一頭的人說話。
熊曉玲問她跟陸迦霖在哪兒,說要見麵聊聊。
葉彆枝回道:“他沒跟我在一起。”
熊曉玲聽到這話,激動地似乎已經在對麵跳起來:“你什麼意思?他不跟你在一起那在哪裡?”
葉彆枝被問的有些愣神。
上周跟陸迦霖領完證,從民政局出來他很快就沒了人影,當時葉彆枝收到熊曉玲的轉賬,便馬不停蹄往醫院趕。
那天之後,葉彆枝的確再也沒看到他,她太忙了,因此淡忘了他。
葉彆枝大致知道他的情況,還是個病人,突然失蹤,是誰都會嚇一跳。
她連忙道出民政局分開的情景,這下把熊曉玲氣得不輕:“你給我快點去找人!這麼多天沒有跟他在一起,你居然都不告訴我!一個精神病,跑出去出了事誰負責!你承擔的起後果嗎?真有你的!”
葉彆枝張了張嘴,被罵的啞口無言。
這時關盼山聞聲從店裡出來,問她怎麼了。
拿人手短,終究是她疏忽大意,葉彆枝記下熊曉玲給的地址,把在紙條上寫好的碑文塞給關盼山:“我突然有點事先走了。”
她跟陸迦霖領證的事,除了付佳佳和小姨宋明珠,還沒有其他人知道。
她沒打算給關盼山解釋,至少不是現在。
“沒事,你去忙吧。”關盼山點點頭,拍了拍圍裙上的砂石碎屑,也沒多問,
葉彆枝原本已經疾步走出了院門,想起了什麼,又折回來,看著他說:“盼山叔叔,我媽墓碑的錢我明天給你。”
關盼山沒拒絕,隻揮了揮手,示意她趕緊走。
熊曉玲給的地址在東郊一處新建小區,新市區才剛開發,居住流動人口不多,沒有通地鐵,公交車也沒有直達。
葉彆枝攔下一輛車,坐到後排給司機報了地址。
她打開手機通訊錄,無厘頭翻了一會,才又意識到自己隻知道他叫陸迦霖,其餘聯係方式一概不知。
發了幾秒的呆,掌中的手機突然震動,驚得她呼吸一滯。
來電顯示是她的房東。
房東阿姨說的很委婉:房租要從一千八漲到兩千,順便催促她該交這個季度的房租了。
葉彆枝靠在座椅裡,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心裡莫名很賭,一句話也說不出。
絲絲縷縷的情緒在她身體裡不斷翻騰著,讓葉彆枝變得很浮躁,很不安。
郊區人少,司機師傅開得快,葉彆枝盯著手機屏幕看了會餘額,沒幾秒就暈了車,胃裡翻江倒海的想吐。
就在車子快要開到禦水灣的時候,熊曉玲又來了電話,說人找到了:“在他奶奶的破屋裡。”
熊曉玲語氣不算好,說了一個地址,命令她馬上過去:“既然拿了錢,就過來好好談談你應儘的義務和責任。”
葉彆枝沉默不語,片刻後才應聲,她讓司機師傅掉頭,報出地址。
“市中心啊,你不去禦水灣了?”司機師傅問。
“不去了。”
二十分鐘後,車子拐進複興大街,司機師傅停在窄巷的十字路口處,隔著窗,指向前方一處平房:“那就是18號,到了。”
葉彆枝付了錢下車,站在門口打量著四周。
除了眼前這座麵積不小的自建平房,周圍入眼都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混磚板樓,最高約莫有四五層,這條街給人一種灰撲撲,死氣沉沉老舊觀感。
葉彆枝走到門樓下,推開黑色烤漆鐵製大門,院子很大,空蕩蕩的沒人。
跟院子相比,平房就相對顯小些。
是典型的紅牆黑瓦,有兩個門,比例一寬一窄,窄的是一扇紅色鐵門,比窄門寬兩倍的是一扇不鏽鋼鐵皮包木門。
建築風格給人一種厚實、粗糙,住在貧民窟的感覺。
這座房子朝南,光線好,葉彆枝透過窗戶,看到裡麵隱約有人影浮動,她邁步走進那扇紅色窄門。
走進屋,這房間裡很亮,客廳和臥室打通為一體,裝修風格跟屋外比,很現代。
地板是黃色仿木紋瓷磚,朝南方向的沙發前擺著一張黑色茶幾,茶幾前兩米放著一台大頭電視,沙發後麵有一階台階,那一塊高了約莫有十五厘米,平台上是一張跟床尾沙發高度齊平的榻榻米。
榻榻米上躺著一個人。
葉彆枝有強烈的感覺,剛剛她打量四周的時候,那人也在打量她。
還沒來得及細看,耳邊扇過一陣風,‘砰’的一聲脆響,葉彆枝腳下多了一個巴掌大的鐵疙瘩。
她彎腰撿起來,看出是一台斷了天線的收音機,物件很破,四角被砸的乾癟凹陷,導音孔都被摔丟了一塊塑料皮,足以彰顯該主人的怒意。
葉彆枝慶幸這玩意沒扔在她臉上,她把收音機放在茶幾上,收起餘光,扭頭望向始作俑者。
四目相對。
時間流速都好像慢了下來。
對上那雙深冷幽邃的眼睛,葉彆枝心臟一悸。
莫名想起上周他們在民政局拍合照,工作人員讓他微笑時,他露出兩排大白牙,十分乖巧的配合。
那時的他,是傻氣、無害的。
而此時,他就像一隻蟄伏的獸,看著她,就像是在盯一隻獵物,時刻警惕關注她的動向,隨時準備伸出尖銳利爪,撲咬攻擊。
葉彆枝躊躇了會兒,想問他熊曉玲人呢,剛要張口,她就看到陸迦霖冷著臉,對她翻了個白眼。
被子一卷背對著她,一副生人勿進,不搭理她的態度。
葉彆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