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大人一本正經的對我說,柯利亞,彆老往外跑,外麵有妖魔,妖魔是吃人的。
我抓起一把零花錢往口袋裡隨意塞了塞,邊衝出門邊扭頭向她做了個鬼臉。
切,妖魔什麼的,一點都不可怕。
倒不是說我膽子大,如果你也有一個內在是妖魔的母親,還和你一起生活了五年,你也會跟我一樣麻木,一樣害怕不起來的。
母親大人有點囉嗦,集溫柔與彪悍為一體,而且笑起來很好看,很難相信這樣一個女人會是傳說中散發著腥臭氣息、殘暴異常的妖魔。
不過我不在乎,吃掉生下我的那個女人然後偽裝成她的樣子又怎麼樣,那個女人自從被丈夫拋棄後就整個瘋了,她最喜歡隨手拿起些什麼砸向我,比如椅子,裝著熱水的碗,又或者碎玻璃瓶,鋤頭什麼的,然後她會揚著甜甜的微笑說——柯利亞,你跟那個男人長得可真像,你為什麼…還不去死呢?
她的丈夫對她而言是“那個男人”,所以她對我而言,隻是“那個女人”。
她被挖出內臟、在地上劇烈抽搐時,我遠遠的坐在陰影裡冷笑,死了?那才好啊!後來,那個披著人皮的妖魔回到家,摸了摸我的腦袋,說,小柯利亞,晚上想吃什麼?媽媽幫你買。
第一個自稱我母親的,是剛填飽了肚子的妖魔,說實話,蠻好笑的。
但就因為這句話,我延後了逃跑的計劃,村子外麵全是山,對於一個沒有任何生存能力的小孩子來說,逃跑並沒有什麼意義,於是我舔舔乾裂的嘴唇,說,母親大人,我想吃烙餅,恩,還要一瓶牛奶。
我想,我現在的身份大概是儲備糧。
其實,儲備糧這個身份並沒有聽起來那麼糟糕,因為在食物充足的情況下,儲備糧就會很安全,恩,隨時準備儲備糧什麼的,是個好習慣,至少我因此獲利。
不得不承認,那個女人有一張年輕漂亮的臉蛋,披著這層皮的妖魔對此很滿意,常常靠這個勾搭新的食物。我不太確定她是不是被餓怕了,反正這些年來,我這個拖油瓶的儲備糧一直沒被扔掉或者吃掉,我喜歡這個妖魔,因為她提供了可以避風的住所以及足夠的食物,甚至還有些暖和的衣服,而且她很溫柔,雖然,都是假裝的。
我的母親大人還是死了,被殺死的,她不夠強,這是必然的結局,我默默看著一個從頭黑到底的大叔輕易用細劍劃破她的身體,她慘叫著,不住的掙紮扭動,紫紅色的血液噴湧而出,濺了我一臉。
她彆過頭看著我所在的方向,眼裡的神采一點點黯了下來,費力的張張嘴,她在叫我的名字——柯利亞。
我咬著嘴唇,最終沒有走近,黑衣人還在一旁看著,我不能冒險。
為什麼呢?為什麼叫我的名字?如果我對於她,僅僅是食物罷了……
還是說,妖魔也會有感情,五年的共同生活,即使再淺,也留下了痕跡。
這都已經無從考證了。
我隻知道,她很愛笑,她會拍著桌子跟人吵架,她常常靠洗澡衝走那一身血腥味,她出門獵食後總會帶一瓶牛奶回來,她喜歡紅色的衣服,她會在爬山時刻意放慢腳步等我追上來,她有時會帶我出門賭錢玩,她不知用白酒澆死了多少盆我養的蘭花…她太不像個妖魔,所以遲早會死,我一點都不意外。
如果她不是妖魔,我大概真的會叫她一聲媽媽,而不是現在那疏遠的…母親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