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落花時節又逢君(拾) ……(2 / 2)

“既已離開葵花派,你我就再無關聯,你也不必再叫我師父,隻是不知盜聖此番大駕光臨,是看上了我葵花派的哪件寶貝?竟尋到此處?”

“請師父息怒,隻因弟子在京城偶然得知我娘被葵花派的人帶走了,所以此番特來探聽娘的下落,又不敢驚動您,故而擅自行動,還望師父恕罪。”

“好沒道理的事,你已與我葵花派毫無關係,隻是個陌路人罷了。葵花派不是你想來便來,想走便走的,若是來個人叫我息怒我都應允了,豈非叫旁人小瞧了我葵花派?!”

“您不會要報官抓我吧……”白展堂此時有些雙腿打顫,他這個人連懸崖峭壁都敢爬,可就是見不得捕快。本來就膽兒小,自從做了梁上君子,這膽子愈發逆生長了。

“我不抓你……我打你!”話音剛落,西長老出手便是極有力的一指,但卻打到了白展堂身後的鐵條上。

剛剛白展堂側過頭去躲過了這一指,他的視線順著那道指力的方向望去,隻見那根被打中的鐵條已經穿了,後麵的麻石牆壁上有一個兩指寬的洞。

接著,二人便在密室中打了起來,西長老連發幾指都被白展堂堪堪躲過,霎時間,整個密室布滿了嗖嗖的空氣聲。白展堂不敢出手,也沒有力氣再打,隻能不停閃躲。他知道師父沒有使出全力,否則以他現在的狀況,怎麼可能躲得過師父的一陽指?由此可見,師父他老人家還是念及當年的師徒之情的。

再這樣下去,我恐怕會耗儘真氣而亡,橫豎都是一死,不如冒個險……

“等等!”隻聽白展堂忽然大喝一聲,閃到西長老麵前,雙膝跪地,磕了個響頭。這一下給西長老看得一愣一愣的,他指尖凝聚的真氣還未發出,等著看白展堂又有什麼花樣。

白展堂整個人恭恭敬敬的伏在地上,出聲道:“師父要打我,我毫無怨言,當年不告而彆確實是我的不是,可無論是當年的離開還是如今折返,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尋找娘的下落,為了讓自己活得明白。

“當年是您把我撿上山,您的救命之恩我無以為報,若是一死能解您心頭之恨,那我也心甘情願。”他此刻已是十分疲累,說出這番話實是不得已而為之,他閉著眼睛等待著師父給他回應,不管是吉是凶,他也要賭上一賭。

“你寧願死也不願意回來?可是舍不得你那盜聖的虛名?”

“弟子知道師父曾對我寄予厚望,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瞞您從當年的拜師開始,這一切都不是我的選擇……我自認是個胸無大誌之人,實在難當一派之首,自小修習武功也是迫不得已,如果有選擇,我一定不會過這種打打殺殺的日子。

“就算您不說,我也知道,葵花派是為朝廷培養殺手的地方,可您當真覺得我的個性適合做殺手嗎?”說到此處,白展堂挺直上身,雙眼毫無畏懼的凝視著西長老。

“……殺手若是都如你一般膽小心軟,那也就離死不遠了……”

“正是這話,您了解我是什麼樣的人,此番來尋我娘,弟子心中所想的隻是能帶著她平平安安的遠離江湖。娘已經受了太多的苦,下半輩子我會帶著她歸隱山林,再不過問江湖事。

“可自從弟子上了這隱霧山,入了這葵花派,就再也沒見過娘,三年前出了葵花派方才得知娘已被關進刑部大牢……我已經做了這些年的不肖子孫,不能再對不起生身母親了,還望您體諒弟子的難處……”

“弟子這一身武藝乃是師父傳授,承蒙師父抬愛,也曾習得您家傳一陽指的一招半式,如今若您要收回這武功,弟子定會拱手送還,若您知道弟子娘親的下落,還望您告知,弟子不勝感激……”

話畢,白展堂的聲音已有些哽咽,這雖是他以防自己真氣耗儘而死的權宜之計,可方才字字句句均是他的肺腑之言。他也做了最壞的打算,如果西長老要廢了他的武功或者要他的命,他也認了。雖然這世上能讓他留戀的東西越來越少了,可為了娘,他必須再爭取一次。

“罷了,隨你去吧……”

半晌,西長老方才開口。這畢竟是他一手帶大的徒弟,如今跪在地上這樣求他,人非草木,他又豈能不心軟呢?他微微歎了口氣,接著道:“你娘確實曾在這裡短暫停留,個把月之前,她便離開京城往關中一帶去了。”

“多謝師父!”白展堂喜出望外,立刻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他沒指望師父會告訴他娘的下落,現在得到了想要的消息,他幾乎喜極而泣。

“我是可憐你這一番孝心,希望你能儘快找到你娘,在她膝前好生儘孝。”西長老看著白展堂發紅的眼圈,心中惋惜道這孩子終究是和他無緣。他自幼父母雙亡,不曾體會過母愛,也沒有機會在父母膝前儘孝。剛才白展堂的話字字珠璣戳在他心上,他無法理解這種情感,但他覺得,如此做也算是為他那素未謀麵的父母積德了,希望他們墮入輪回後,來世能有個好命,這也算是他儘了孝。

“好了,你走吧,相信不用我帶著你也能出得去。”說罷,西長老便要離開密室。

“師父您請留步,”白展堂出聲挽留,“上次走的匆忙未曾與您告彆,這次就補上罷。”

說著,白展堂便又伏在地上,極為虔誠的向他的師父磕了個響頭,而後不疾不徐的站起身道:“弟子不肖,還望您千萬保重。”

西長老凝視著他,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要緊的事,出聲道:“有一事,還望你牢記,梁上君子終究不是正經營生,找到你娘之後,你便好自為之吧……好了,去罷,再不走天要亮了。”

白展堂抬眼時,麵前已不見了西長老的身影。他知道,這次才是他真真正正的與葵花派再無關聯。上次的不告而彆讓他心中總是打著個結,現在這樣的結果倒是不錯。待師父離開不久後他便也離開了藏經閣,趁東方泛起魚肚白時出了葵花派的門,在山門外尋了一個不起眼的地方打坐片刻,待恢複了些真氣,便立刻下山往住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