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師兄來了你也不說一聲。”她連忙站起身,走向追風,兩人對著福了一禮後,郭芙蓉便引著他往小廳坐著。
“你不要怪她啦,係偶不讓她粗聲的,方才見你有細在忙,就沒打咬你。”
方才,追風一進門就看見了對鏡梳妝的師妹,隻見她唇邊噙著淡淡的微笑,已然褪去了兒時的青澀,巴掌大的小臉兒看著比兩年前還要消瘦,但線條卻依然柔和。她隻略施粉黛,坐在那裡,儼然便是一幅仕女圖。
“哈哈哈哈哈,一點都不打咬啦~兩年沒見,師兄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愛咬舌啊!”郭芙蓉將茶盅遞給追風,而後便開始無情取笑。
“哈哈哈,兩年不見,你不也係一樣,牙尖嘴利的。”
“牙尖嘴利嗎?一般一般啦!”
兩人調笑了一番後,郭芙蓉問道:“現在天色還早著,師兄怎的這時候就來了?”
“怎麼?嫌偶來得早啦?”追風故意繃起一張臉道。
“不不不,隻是你如今有公差在身,我怕你忙嘛。”
“再忙,介一天的席間還係有的。”
郭芙蓉並不知曉,其實這一天的時間,還是追風擠出來的。兩年間他辦了不少大案,如今已躋身六扇門四大神捕之一。前些日子他得知師妹回來了,大喜過望之後便開始著手安排,特意將她生辰的這一整日都空了出來。他料定其他人在晚飯的時間才會上門,若是不趁現在來,怎麼會有時間和師妹單獨相處呢?
“哈哈,我們大名鼎鼎的四大神捕,也有閒下來的時候啊?”
“聽聞芙泳女俠在濟南府一帶遠近聞名,百聞不如一見,偶當鹽要來看看啦。”來看你這件事,當然比其他的事情重要得多。
“師兄你,怎麼會知道我就是芙蓉女俠?”她有些吃驚,沒想到自己在濟南府的事情,師兄遠在京城也會聽說。
“偶怎麼會不機道,偶抓過的、審過的賊裡麵,有好多都和你抓過的銀印識,他們口中的賞金獵銀,不就係你嗎?”他微笑的看著師妹道,“芙鵝,介兩年你定係七苦了。”
“害,這算什麼,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嘛!何況我又是爹的女兒,可能是隨根兒了吧。”
看著郭芙蓉這一臉自豪的模樣,追風卻有些心疼,心道這丫頭還挺堅強。他知道這才是郭芙蓉真正想要的,便不再多說什麼。他站起來,背對著郭芙蓉道:“芙鵝啊,今天係你的生辰,你猜猜看西兄要送你什麼?”
“什麼啊?師兄你給我準備了生辰禮嗎?”郭芙蓉有些意想不到,她什麼都不缺也什麼都不需要,今年的生辰就算沒有生辰禮她也不會不開心,可剛剛追風的話勾起了她的好奇心。隻見他轉過身來,向她張開手掌,一支碧玉簪靜靜地躺在他掌中。
“這不是我兩年前當掉的那個發簪嗎?!怎麼會在你那裡?我還想著要將它贖回來呢!”郭芙蓉十分吃驚,立馬拿起那碧玉簪握在手中端詳著。
“之前偶去當鋪查贓看見了它,偶還記得,兩年前你離家的那天晚上,你頭上簪的就係介個碧玉簪,偶就幫你贖回來了,現在完璧歸趙啦。”
“謝謝師兄!”郭芙蓉手中握著這支發簪,心中歡喜得很。當時她也是迫不得已才當掉它的,這是她的第一筆啟動資金啊,想來當初要不是當了它,她也不會邁得出第一步。
“說來也奇怪,你身上不係有一百兩銀幾嗎?怎麼會當掉它?”
“……彆提了,那天晚上跟你走散了之後,我便遇上了個小賊,我的一百兩就這麼沒了。”
提起那一百兩,郭芙蓉便又想起那個偷她錢包的人,還盜聖呢……呸!不過她並沒有跟師兄提起此人就是盜聖,隻說那是個小賊,至於她為什麼這麼說,她自己也不太清楚。
“幾可惜,他碰見的不係現在的你,不鹽的話,那小賊估計跑不掉了。”
“師兄慣會拿我取笑,不過說起來,要是沒有這個發簪,我也走不了那麼遠,謝謝師兄幫我贖回來,我很喜歡這個生辰禮。”
追風看著郭芙蓉的笑臉,作為一名出色得不能再出色了的六扇門捕快,他的本能告訴他,那天晚上師妹遇見的賊一定不是尋常小賊這麼簡單。以她當時的武功,想拿下個小毛賊已經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不過既然她不願多說,他也就不再追問了,現在發簪也已經送還了她,又何必再問那麼多呢?
“話說回來,偶們遠近聞名的芙泳女俠可不可以給在下講一講介兩年的所見所聞呢?”
“咳咳,這有何不可,茶水瓜子兒都準備好了嗎?”說罷,郭芙蓉便又拿起說書先生的架勢,她以掌為木往茶桌上那麼一拍,便開始滔滔不絕起來。
轉眼間,就到了晚飯的時間,小青前來傳飯,他們一行三人便同兩年前那樣一道往飯廳去了。郭氏夫婦和郭芙蓉的其他師兄們也陸陸續續到場,一張大圓桌邊坐得滿滿當當,好不熱鬨。因為在場的都是自家人了,大家也不消太多寒暄,便直接開動了。
席間,前來的眾人都各自送上了為郭芙蓉準備的生辰禮,郭康也不例外,他命人將不久之前聖上賞賜的一支玉笛取了來,準備送給自家女兒。
“芙兒,來,你看這玉笛你可喜歡?”
郭芙蓉雙手接過玉笛細細端詳著,隻見這玉笛通體碧綠,觸手生涼,周身散發著微微的幽光。過去的兩年間,她接觸過不少稀奇玩意兒,方才她一碰便知這玉笛不簡單,且先不論做工,單說這玉的質地便與尋常玉石不同,定是經過精密的鍛造而成。
“爹,這玉笛十分精致,質地又與眾不同,看著不似尋常樂器啊。”
“嗯,它的確不是尋常樂器,這玉笛的取材與那綠玉杖乃是一處,也是經過鍛造的,可作兵器。”
“怪道看著不像尋常碧玉,原來是與綠玉杖一樣的質地,可見是個稀罕物了……您真的要送給我嗎?”
“前些日子,你在書房見過這玉笛,我看你目光有意無意的瞥向它便知你定是中意它了,既如此爹便將此物當作你的生辰禮轉送於你,可好?”
“謝謝爹!”
郭芙蓉猜得到,這玉笛的來曆定不簡單,估計八成是聖上或者某位王爺的賞賜。前些天她在爹的書房中看到它的時候,並不知道這玉笛如此珍貴,以為這隻是尋常樂器,看這碧玉綠得可喜,她便多瞧了幾眼,不經意間便回憶起幾月前在大明湖上聽過的笛聲。此刻她隻覺得喜不自勝,拿著那玉笛左看右看好不喜歡。
得了如此寶貝的郭芙蓉當夜便決定要抱著這支玉笛睡覺,小青依舊躺在她身邊,兩個人興奮得睡不著便又開始秉燭夜話,聊著聊著便說到了上次那個客棧。
“小姐,您不會又要走吧?”
“我當然要走了,這次我一定要端了那個黑店!”
“您一個人,端一家黑店?能行嗎……”
“怎麼?你不相信我嗎?”
“那可是一家黑店啊小姐,裡麵起碼有三四個夥計吧,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您一個人怎麼能敵得過這些人啊?”
“……你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我是不會帶你一起走的!”
“小姐,好小姐~”
“我不是郝小姐,我是郭小姐。”
“您就帶上小青吧!我也會些招式,不會給您添亂的!說不定還能幫上忙呢?”小青一臉期待的望著郭芙蓉,不過她家小姐卻完全沒有一點鬆動的樣子。
“真的不行小青,你就在家好好陪著我娘吧,乖聽話,我睡下了。”說完這句話,郭芙蓉便又像上次那樣臉朝著牆轉過身去。
小青知道,這事兒求小姐是沒戲了,可她仍然不死心,便開口問道:“那小姐您打算什麼時候啟程啊?”
“……嗯,還是上元節之後吧,陪爹和娘過個年再走……睡吧小青……”
小姐不帶她走,她可以偷偷的跟著啊!聽著郭芙蓉的呼吸聲逐漸變得平穩,小青心中越發打定了主意,便也不再多想沉沉睡去。
上元節一過,次日一早郭芙蓉便離開了家。如同上次一般,她一身男裝,帶著爹送她的玉笛踏上了路途。原本這次在她臨出門前,娘又塞給她一百兩,可她沒有收下,現在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需要啟動資金才能出門的小丫頭了,她覺得自己這個“賞金獵人”做得還挺舒服,所以她也不打算用家中的錢來接濟自己。
隻是這次,她一同帶走的還有那條繡著紅豆花的手帕。離家的那天一早,她穿好衣服,伸手入懷便摸見了它。起初她有些訝異,這手帕怎麼會揣在衣服裡?後來才記起了,她回家的頭一天,換了衣服之後便順手將這手帕揣了起來。之後便都是小青伺候著更衣,想是小青將這手帕放在衣服裡麵的吧。
臨走前,她將手帕掏了出來,本想將它放回枕下。可不知怎的,這手帕就像是會說話,她腦中一直有一個聲音在對她說“帶著吧,帶著吧”,她看著手帕上的繡花,隻覺得那些紅豆花的枝葉穿過了手帕長了出來,一點一點蜿蜒纏繞在她的指間。
她的頭又開始隱隱作痛,一時之間,她覺得自己就像是被迷了心竅。她沒有將這手帕放回到枕下,而是將它揣回了懷中。就這樣,她帶著這條手帕出了家門。她也覺得十分不可思議,明明一看到這東西心裡便會感到說不出的難受,可她還是將它帶在了身邊,這種感覺她十分熟悉,就好像她很久以前便已經習慣將它帶在身邊了一般。
……
這一路上,郭芙蓉風雪無阻日夜兼程,心中所想的都是兩年前在那客棧遭遇的種種,終於在半月之後的一個晚上,她趕到了那家客棧門口。
啊?之前不是叫尚儒客棧嗎?怎麼變成同福客棧了?難道我……記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