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曲闌深處重相見(伍) ……(1 / 2)

白展堂聽了郭芙蓉的話便知她是誤會自己了,急忙喊道:“不是我抓的她!是她抓著我不撒手啊!你先彆激動啊你聽哥說!”

“你是誰哥?少廢話!看招!”郭芙蓉氣沉丹田,源源不斷的真氣彙聚在她掌心,她立刻運掌推向白展堂。隻見那人帶著那小姑娘一個轉身翻過了樓梯,將她這一掌躲了過去,硬是讓樓梯替他挨下了這一掌。

“額滴百年老樓梯!”伴著掌櫃的淒厲的哀嚎,隻見方才還成型的木質樓梯現在已經爛了一半,扶手都倒了下來,已然是被毀的徹底,或許,有些膽兒大的還能在上麵走幾步?

“真下狠手啊你?!”白展堂瞪大了雙眼,心道剛才這一掌他要是沒躲開,估計此時自己的五臟六腑便會如那樓梯一般徹底報廢了,他一邊忙著格擋,一邊衝在旁發抖的呂秀才和李大嘴嚷道,“你倆不會動啊?!來幫我啊!”

“現在四客棧滴危機司刻!考驗你們滴司候到咧!老白可能打不過她,你倆上啊!”

聽見掌櫃的這話,李大嘴呂輕侯二人不想去幫忙也得去了。可他們啥都不會,無奈之下,他們哥倆隻好不管不顧的向前撲過去,想著能鉗製住她也好。

白展堂見此二人的架勢便知道他們打算一左一右抱住郭芙蓉,這可不行!他剛想出手阻止,可還未等他衝過去攔住這倆呆子,就看見郭芙蓉向上一躍。隻見她雙腳騰空而起,運氣將身體橫在半空中,左右腳分彆勾在此二人的後頸處,而後在空中翻了個身,雙腳一夾,這兩人的頭便碰在了一起。隻聞得“咚”的一聲,那可憐的李大嘴和呂輕侯便捂著腦袋一同向旁邊的大木桌倒去。

不知是因為被真氣帶著,還是因為二人體重讓這木台麵承受不住,那麼大的一張桌子竟從中間折斷成了兩半,連帶著還碰倒了後麵架子上擺著的幾個青花瓷瓶。

可郭芙蓉毫不在意這些,她本就是來砸了這黑店的,這想法打兩年前她從後院的狗洞鑽出去的時候就已經有了。她看著眼前被她打得不成樣子的客棧前堂,心道這才哪到哪啊?姑奶奶我還要接著砸!統統砸個稀巴爛!

接著,她便抄起手邊的一條板凳,直接甩向了白展堂的臉。白展堂也不躲,勾起腳邊的一條板凳甩向對麵,隻見兩條板凳在空中炸了開來,郭芙蓉趁機運掌飛身而來,白展堂微微側身躲了過去。還是如同兩年前那般,她一直出招,他一直躲。

這麼下去不是辦法……可我不想點她,這要怎麼辦才好呢?

白展堂不想對郭芙蓉出手,是因為他清楚被點穴後的滋味。渾身酸麻,一動都不能動,彆說是經脈,時間久了就連骨頭都會受不住。剛剛他不是沒聽到佟掌櫃的指令,可他就是不願意這樣做。

佟掌櫃隻覺得自己快要瘋了,接二連三被打爛的桌椅板凳讓她感到抓心撓肝兒的難受。對於一個合格的守財奴來說,這個店裡的所有東西都是她的財富,彆說是一張桌子一把椅子,就是一張紙,沒有她的允許,也不能亂用。而今,她看著自己的店被這個蠻不講理的小姑娘砸的亂七八糟,她瞬間心如刀絞,呼吸都開始變得越來越困難了。

額滴神呀!這得花多少銀子修啊!!!

佟湘玉,你一定要淡定,以理服人,以理服人……

本著以理服人的思想,佟湘玉大喊一聲:“不要再打咧!!!”

聲音之大,好像地麵都跟著顫了顫。這一嗓子顯然是嚇到了在場的所有人,包括郭芙蓉,此時她正與白展堂相向而立在剛剛斷成兩半的木台子兩側。

佟湘玉見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看著她,便知自己已經暫時控製住了場麵。她強行壓下心中的怒氣,儘量心平氣和的對郭芙蓉道:“這位姑娘,你先不忙,你四不四對額們有撒誤會呀?”

“誤會什麼?你們店裡有這麼一個大盜,還敢說不是黑店嗎?”

“你說老白?他已經改過自新很久咧!這兩年多一直在額滴店裡,從來沒去過彆滴地方,這位姑娘你可不要誤會了好人呀!”佟湘玉看了一眼白展堂,隻見他皺著眉,眼都不眨一下的望著對麵凶巴巴的小姑娘,倒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不等二人說話,她便接著道:“兩年前他無處可去,才請額收留他做個跑堂滴,而且額們這也確實不四黑店,不管你之前聽說過什麼,這都四兩年前滴絲情咧,都過去那麼久咧!姑娘你何必這樣不依不饒滴嘛。”

誤會?!呸!

“我會誤會他?個不要臉的賊!就算你們這兒不是黑店,這個大盜,化成灰我都認得他!”郭芙蓉狠狠的瞪著對麵的人,嘴上依舊不依不饒。

人精似的佟湘玉一聽便知這二人有故事,她心中猜測道,這位姑娘尋來時應該也是想先觀望,開門見了白展堂才一口咬定這裡是黑店的。說到底,這個店究竟是不是黑店不是那麼重要,令這位姑娘生氣的隻有她的夥計白展堂。這,倒是有點意思了。

“你這孩子咋這麼記仇呢?不就拿了你一百兩銀子嗎?你又不缺那一百兩至於記到現在嗎?”白展堂心中有些委屈道,她上次就是這麼罵我的……誒?化成灰都認得我,應該也算是被她記在心裡了吧?

“你個無恥淫賊還好意思說!你忘了你都對我做過什麼了?”郭芙蓉一聽他這話便更加生氣,她胸脯上下起伏得厲害,一時間連呼吸都變得毫無章法。

“老白,你……你對人家做什麼啦?!”呂輕侯是個窮酸秀才,原本是這客棧掌櫃,因要還債他便在兩年前將這客棧以一顆夜明珠的價格賣給了佟湘玉。郭芙蓉看過去,依稀記得那天和她一起躺在廚房地上的人好像就是他。

“怪不得人一個姑娘家,大老遠的還要跑過來……”莫小貝陰陽怪氣道,這佟湘玉的小姑子一向如此頑劣,眾人都道她是刀子嘴刀子心。

“去去去有你們什麼事兒?都出去!”

“我我們都出去了你你你你想乾啥?”這個說話有些結結巴巴的人諢名李大嘴,本命李秀蓮,正是七俠鎮的前任捕頭,同福客棧的現任廚子。

“李大嘴你說話注點兒意啊!找點呐?!”

“這客棧就這麼大,你讓我們上哪去啊?”莫小貝不樂意道。

“算咧,老白和這位姑娘有點私事要談,咱們就彆打擾咧,都出去吧,額也出去,咱都去後院兒小貝房裡待著去。”

“憑什麼在我房裡啊?”

白展堂沒了耐性,便舉著手指頭走過去趕人。

李大嘴等客棧眾人見白展堂如此,便二話不說立刻轉身出門了。誰都不願意挨那一指頭,而且大家都看得出這兩個人應該是舊相識,關係非同一般。若是有人想留在這裡,那才叫不知趣。

見眾人都退到了後院,白展堂便立刻轉身問道:“我……我做什麼了?”他的語氣中充滿了疑惑,還有些委屈,這才剛見麵,芙兒就這麼凶,屬實讓他覺得自己好冤枉。

“你!你還委屈上了?你那天在河邊輕薄於我!現在居然不承認了?!”郭芙蓉指著他,氣得麵色發紅。

啊……對,是有這麼回事兒。

白展堂將雙手背後,指尖摩挲,想起了那晚他一手握著她的腳踝,一手掐在她的腰側。心虛促使他低下了頭,但嘴上依舊裝作理直氣壯的樣子道:“我那不是迫不得已嘛!我要是不那樣你能讓我走嗎?”

“你不拿我錢包!我能跟你動手嗎?!”

“我……我當時是事出有因,那不能怪我……”

“不怪你怪誰?怪我?”

就是怪你。誰叫你忘了我。

“好好好怪我怪我,那我也不是故意的,一時情急,我怕你站不穩就……再說了,你當時氣得那樣,我也隻好出此下策讓你冷靜冷靜。”

“說得好聽!還冷靜冷靜……你知不知道,我這腳踝被你掐得青了一個多月呢!”

“啊?這麼嚴重啊……那你?”

“你什麼你?現在還要說我記仇嗎?”

看來我那日下手確實太重了,讓她受苦了。

心知自己理虧可偏要做死鴨子的白展堂裝作不耐煩道:“……那你想如何……剛才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

“我要你立刻,馬上,給我道歉!”

隻是道歉?我,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說話了?

此話剛一出口,郭芙蓉便察覺到自己的不對勁了。道歉哪裡解氣了?她有些後悔,可話已經說出去了,而且一時間她也想不到其他更好的方式。

“你叫啥名兒?”

“你問這乾什麼?”

“不知道你叫啥咋道歉啊?我是給誰道歉呢?”

“……姓郭名芙蓉!”賊就是賊,狗嘴裡吐不出象牙說的就是他!郭芙蓉在心中念道。

聞得郭芙蓉的回答,白展堂露出得逞的一笑,接著便誇張的鞠了一躬,拱手道:“小郭啊!白大哥給你賠不是了!”

小郭?這廝還想跟我套近乎?

“誰讓你這麼喊我的??”

“那你想讓我喊你什麼?”這個問題,我之前也問過你,那時你讓我喚你芙兒,還說這樣聽起來顯得更親近。

方才那句話,白展堂回得理直氣壯。話畢,他頓了一下,腦中記起了九年前的那個落日,他和她坐在斷崖邊,她同他說過的話。他微微笑著,記憶中的小姑娘和眼前橫眉冷對的女子,她們的臉慢慢重合。他有些恍惚,這些年,她好像變了樣,又好像沒變。

“……隨便你吧。”奇怪,剛剛他問的那句話怎麼如此熟悉?是不是之前有誰問過我?是誰問的來著?想不起來了……

針刺般的疼痛如暴風驟雨般向她襲來,郭芙蓉急忙捂住額頭,不過片刻的功夫,她便疼出了汗。她知道,這句話大概又是和她丟失的記憶有關。大顆的汗珠順著額角往下流,她急忙停住了思索,隻希望這疼痛不要同上次一般纏著她不放。

怎麼回事?!芙兒她這是怎麼了?

白展堂見她如此,便察覺到她的反應很是反常。一般人的頭風不會發作得如此快速又如此嚴重。他沒有多想,很難得的身體先於腦子一步行動了。

郭芙蓉見眼前之人舉著手指頭,開始大步的靠近自己,看這架勢,是要點她的穴道,“……你!你要乾什麼?想趁人之危啊?”她強打起精神來,將身體向後縮了縮,剛好靠在了被她打爛的半截兒樓梯上。見自己退無可退,便用雙手捂住胸口做禦敵姿態。

“你看你想哪去了?我可以幫你止疼,你這頭疼的毛病太過古怪,如果不及時處理會落下病根兒的!”情急之下,白展堂竟喊了出來,他的音量跟方才相比大了許多,見郭芙蓉又往後縮了縮,他知道自己剛剛聲音太大嚇到了她。至於他說可以止疼一事確實是真的,此前他身在葵花派,師父見他一片仁心,閒暇時便會教他一些治病救人的指法,點什麼穴止何處痛他清楚的很。

“……真的管用嗎?”郭芙蓉半信半疑的問道,她有些奇怪,明明不應該相信這個曾經坑過她的賊,可為什麼?為什麼她的心裡卻又想去信任他?難道是因為他的眼神嗎?

白展堂的眼神中充滿了擔憂與急切,感情方麵一向一竅不通的郭芙蓉這次竟也破天荒的看出來了。

他在擔心我嗎?為什麼呢?沒道理啊?

“管不管用,你一試便知,無論如何,你的情況都不會比現在更糟了。”這一次,白展堂的聲音輕柔了許多,他的芙兒吃軟不吃硬,想讓她接受自己的幫助便隻能如此。

“……那你輕點兒。”說完,郭芙蓉便認命似的閉上雙眼,將自己交給了這個隻見過兩次麵的人。顱中的巨痛令她無法思考,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此刻她的反應才是自己內心真正的選擇,她選擇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