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注意到了她,一點點抬起頭。
彌彌的語氣不是很好:“你蹲在這乾什麼。”
他站起來。
應該也是去做了任務的緣故,白色製服上有些汙穢,他垂下的黑色額發將上眼瞼稍稍遮住,再加上背著光,不是很能看清神色。
他將戴著的黑色口罩取下來。
露出傷口恐怖的嘴角,和隻剩下淺淺痕跡的臉頰刮痕。
他神情不安地看著她,嗓音啞啞的:
“彌彌同學……”
彌彌此時已經清楚他在想什麼了,瞪他:“你難道是想讓我一直這麼對你到傷口徹底好嗎?彆太貪得無厭!”
“……”
他沒再說話了,抓劍袋掛繩的手用力到指節泛白,腦袋也一點點埋下去,盯著自己的腳尖看。
彌彌不爽到了極致,“煩死了。”
她扯住乙骨憂太的手腕,把他推進儲物間。
他踉蹌著後退,瘦弱的後背重重撞到牆上。還不等緩一下,彌彌就已經將儲物間的門關上,欺身壓上來。
她一手緊緊揪住他的衣領,一手控製住他的兩隻手。
他的手很大,她抓住他一隻都有些費勁,但他的手腕卻很細,一隻手能勉勉強強壓住兩個。
他神情不安又緊張,呼吸節奏亂的一塌糊塗,完全不等彌彌按照順序從他額頭的傷口先親吻起,就主動湊過來,啄了啄了彌彌的唇角,探出舌尖,往她唇縫裡鑽。
彌彌張開嘴。
他成功鑽進去。
被熱熱的口腔包裹住,他身體又開始控製不住地發抖了。沒被彌彌舔幾下舌頭上的傷口,就喘得厲害,甚至從嗓間溢出破碎的哼聲。
他的口水快速分泌。
臟兮兮的順著彌彌和他的嘴角往外流。
直到彌彌實在受不了他越來越多的口水,和越來越大聲的喘息,嫌棄地將他的舌頭吐出去,用力擦了下嘴角。
神情鄙夷地看他:“你口水好多。”
乙骨憂太還保持著伸舌的動作,褲子奇怪的弧度已經很明顯了。
他神情迷離地望著彌彌。
“惡心死了!”
被他那樣盯著,彌彌覺得有些毛毛的,鬆開抓他衣領和摁他兩條手腕的手,後退兩步。憋下其他更過分的話,哼了聲後,就要拉開儲物間的門出去。
手腕卻被輕輕抓住。
許是剛才發抖太久了,他抓她手腕時,手指還在輕微抖動。
“乾什麼?!”
彌彌不太喜歡被他抓住手腕,正要不耐煩地甩開,他就已經鬆開手了,遞過來兩張電影票。
彌彌微愣。
乙骨憂太用另一隻手擦了下嘴角的口水,拖動坑坑窪窪、受傷嚴重的舌頭,艱難地說:“你……掉了。剛才後退的時候……掉在了地上,還你。”
看著那兩張電影票,彌彌心情不是很好,扭頭推開儲物間的門:“送你了。”
很快,她的手腕就又被抓住了。
與之前很輕的力度不同的是,這次抓得很緊,“是……一起去看電影的意思嗎?”
“哈?”
彌彌轉過頭來。
就對上了乙骨憂太那雙罕見地裝滿期待的眼睛。——說起來,他們對視過那麼多次,乙骨憂太逃避的神情居多,冷漠又占了一半,剩下的,又都是如同死水般滿是麻木的眼神。很少有像現在這種,帶著期待的。可裡麵的希冀也沒存在太久,很快就隨著彌彌的不說話而一點點消失了。
他慢騰騰垂下頭,鬆開彌彌的手腕。
“……”
彌彌到了嘴邊的嘲諷話,就這麼硬生生被堵了回去。
她不耐煩地轉過身,繼續上樓,同時甩下一句話:“電影時間是三天後的下午三點,敢遲到你就死定了。”
她不再管乙骨憂太是個什麼狀態,快速上樓。
回寢室。
三天後,也是她跟吉野順平離開的日子。
但他們定的車票是晚上七點。
電影時間是兩個半小時。三點開場的話,六點半結束,還剩下半個小時趕去新乾線綽綽有餘了。
回到寢室後,她開始收拾離開時要帶走的東西。
玩偶,帶一個睡覺時要抱的就可以了。
——沒有選從小到大一直抱著的那個白色布偶貓玩偶。
鞋子,帶一雙就行,其他的等到了鹿兒島再買。
——沒有選老師買的。
包包。
——全是老師買的,一個不帶。
化妝品。
——沒過期的也全是老師買的,不帶。
……
最後,她拉開衣櫃。
準備隨便帶幾件衣服,可衣櫃拉開之後,她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衣櫃角落裡掛著的那兩件明顯過長的教師製服外套。
“……”
-又要出差了,好累哦。
-抱歉啊彌彌,老師今天也沒辦法回去了,但有將伴手禮掛到你房間的門把手上哦。
-咒術師的任務很重,五條先生身為咒術界的實力天花板,身上的擔子是常人難以想象的。
-他輕浮,個人主義。我並不尊敬他,但我信任他。
-是笨蛋,但不可否認,也是最強。
-隻要有他在,咒術界就永遠不會崩盤。
-咒術師保護普通人,五條先生保護所有人。
-啊老師嗎?老師當然也會有死掉的那一天啦,隻是不是現在。彌彌要習慣的,沒有人可以長久陪在自己身邊這件事。
*
雨越下越大。
明明出來的時候還是濛濛細雨。
彌彌冒著雨在偏僻的街道上快速奔跑,直到被雨水淋得模糊的視線裡出現神社的指路牌。
她爬長階。
胡亂擦著臉上的雨水。
即使決定要離開,即使下定決心不要再繼續喜歡老師了。但還是想為老師做這件事,雖然她不是很信任神社禦守一類的東西,但如果……如果真的有效果的話,她還是想要替老師求一個。
很快,她就看到了神社的大門。
此刻已經接近晚上十點。
守社人正要關門,但見彌彌淋得渾身濕透,還是讓她進去了。彌彌對著神像,雙手合一,誠懇地閉上眼睛,替老師許願,求了個安全禦守。
下山的時候。
時間沒那麼緊迫了,彌彌鬆懈了不少。但緊隨而來的,便是感覺四肢使不上勁,腦袋暈乎乎的,視線也模糊到不行。
雨還在下,甚至比上山的時候下得更大了。
彌彌將安全禦守緊緊護在懷裡,避免被雨淋濕。她扶著欄杆,搖搖晃晃地往山下走。直到她再也穩不住身體,一頭栽下去。
墜落的感覺,顛倒的視線。
在即將觸及地麵時,她卻被熟悉的大手抱住。
“老師……”
彌彌抬頭,看不清對方的臉。卻依舊能確定他是誰。
她用了好大的力氣,才抬起手,將護在懷裡的禦守拿出來。塞進老師口袋的同時,她再也沒有力氣維持睜眼,癱倒在他懷裡。
……
寢室。
五條悟將發燒到有些意識模糊的彌彌放到床上。
現在這個時間,硝子喝醉了,完全喊不醒。
隻能用退燒藥了。
他燒了熱水,衝泡藥劑,等水溫變得沒那麼燙後,才端到彌彌床邊。期間,手機的電話和簡訊提示音響了十多次。有禦三家的,有高層那邊的,還有一些普通咒術師難以解決的任務。
他把彌彌從床上扶起來,輕拍她臉頰,耐心十足:“醒醒醒醒,喝藥了哦。”
她眼睛稍微睜開一點,迷離恍惚地望著他,嗓音啞啞的喊:“老師……”
“嗯嗯,是我。”
他將杯子遞到彌彌手裡。
彌彌十分聽話地接過來,將藥喝完了。
五條語氣裡帶了些笑:“以前彌彌可是很怕吃藥的呢,現在已經可以做到一口氣喝完了,值得獎勵。”
他剝開一顆糖,塞彌彌嘴裡。
見彌彌吃掉。
他拍拍她的腦袋,就想離開去做任務。可他的脖子卻被一把摟住,緊緊的,不讓他走。
五條悟輕拍彌彌的胳膊,示意她放手:“好了好了,不要再撒嬌了哦?喝了藥就乖乖休息。如果明天還沒好的話,記得去找硝子。她給你用反轉術式,‘唰唰’兩下,你的感冒就會徹底好啦。”
但彌彌卻將他越摟越緊。
“彌彌——”五條悟語氣無奈了點,“老師還有任務的。”
彌彌依舊不撒手,臉壓在他肩膀上,聲音悶悶的、低低的:“什麼任務,祓除詛咒的任務嗎?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去祓除詛咒,為什麼一定要去救那些普通人!明明老師被封印在獄門疆的時候,根本沒有多少人想要拚儘全力救出老師,老師又為什麼……又為什麼一定要去管他們的死活!!”
五條悟神情罕見地愣了愣。
這一刻,他忽然想起很久之前,有一個人問過他:因為你是五條悟,所以是最強?還是說因為你最強,所以才是五條悟?
而那個人。
就是在他的疏忽下,用‘不過是單純的苦夏罷了’的理由一步步走遠的。
“彌彌。”
他低頭,語氣一改往日的嬉笑,沉穩不少。
彌彌抬起頭,滿臉淚水。
“大家都隻把老師當做最強,隻把老師當做咒術界的支柱,可對我來說,老師卻是我唯一唯一唯一喜歡的人!如果得不到老師的愛,就算是離開咒術界,我也不如乾脆死掉的好!可是…可是……可是老師卻一直把我當成小孩子!”
她挺起上半身,扯開衣領,露出漂亮的鎖骨和一點點R.溝,抓住老師的手去摸,用啞掉的嗓子拚命喊到最大聲:
“但我已經成年了!”
“我已經長大了!已經不是個小孩子了!!”
她哽咽著,痛苦著,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我討厭爸爸,如果那時候答應了周末帶我去兒童樂園的事情辦到了,我又怎麼可能會去公園玩。我討厭媽媽,如果那時候多看著我一點,我根本不會被其他人帶走。我討厭把我關起來的大人,我討厭明明說好帶我回家卻又把我送回地牢的老女人,我討厭朝我丟豬肉的劣等人,我討厭跟我搶食物的狗,我討厭滿身的虱子,討厭破掉的鞋子,所有的一切都討厭死了簡直受不了!!我也最討厭老師了!”
“明明是老師將我帶回來的,明明是老師給了我那麼多的特殊。”
“可最後又說……”
暈乎乎的感覺再次侵蝕她的大腦,她搖搖晃晃,也沒有什麼力氣再抓老師的手摁在她胸口了,軟綿綿地倒在老師的懷裡,額頭抵著他的胸膛,喃喃:“又說我的感情……是輕率的,可我明明一直都有很認真地喜歡老師。”
在徹底暈過去之前,她聽到了。
老師難得加快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