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正登上一塊岩石,借著地勢的高度落差輕易地就看見了不遠倒在地上的人,然後疾步奔了過去。
那時候完全沒有顧慮會不會被對抗中的同僚發現,從而被“擊斃”退出演習,他堂而皇之地用最快速度趕到那人身邊,蹲下來查看那人的傷情,緊鎖眉頭。
子彈從背部捅入,貫穿整個身體,慶幸的是位置偏下,避開了心臟和肺部,不至於讓中彈者在短時間內立即心律停跳或缺氧死亡。
但是子彈形成的洞口很大,狙擊槍遠大於□□射速擴大了傷口麵積,若是還在使用鉛彈的年代,碰到這種分布著肋骨的胸腔位置,基本上都是致命傷了。索性二十年前的戰爭結束後,禁用了大部分的大口徑子彈,如今通用的合金彈不至於在體內變形嚴重,相對留下的傷口也不會像以前那麼恐怖。
接到君文乙軒的彙報,尹正起初對烏鴉的懷疑變為了百分百確定,他猜想烏鴉應該就會在這裡動手。
中途放棄任務是他最為不齒的事,可是他還是撇下了自己原先的計劃,轉道趕來這裡。
結果還是晚了一步。
“銀子?”丟掉頭盔,他拖著君文乙軒的腦袋一把扶起,忍不住低喚了一聲。對方毫無知覺地腦袋一歪,軟軟倒入他懷中。
“媽的,該死!”他緊緊捏了下對方結實圓潤的肩頭,心裡麵頓生出一股想要把凶手碎屍萬段的怒火。冷汗從鬢角邊淌落,襯著嘴角勾起的一絲冷笑,“切,誰說我不會特彆照顧誰。”
他脫下衣服,撕扯下一片來,在君文乙軒受傷的胸膛部位包了兩圈打了個死結。
烏鴉不虧是狙擊能手,對人體的骨骼肌肉器官穴道分布了如指掌,射入的子彈位置沒有分毫偏差,這讓君文乙軒能撿回一條命。
“指揮本部,這裡是編號3113作戰小隊,代號‘狂’。”拿著通訊器,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心裡湧起強烈的不甘,卻低沉地報告,“途中遭遇埋伏,作戰失敗,現準備撤離。另外,這裡有人受傷了,麻煩派醫療人員過來。完畢!”
狂小隊在本次演習中的作戰任務因他的放棄而宣告徹底失敗。
其實他寧願被擊斃無奈退場,也不想做出這種放棄。
他往自己身上打了一枚顏料彈,以示自己出局,然後抱起君文乙軒,準備返回。
通訊器響起一些斷斷續續的呼叫聲,但是乾擾十分嚴重,根本聽不清在說什麼。
尹正皺了下眉頭,隱約感覺到這種乾擾的狀態超出了演習預定情況。
他上手橫抱著君文乙軒,一時無法去拿通訊器。
就在此時,頭頂上響起一片轟隆聲。他過去參與過不少慘烈的戰役,那不是演習,而是真正的戰爭。經驗告訴他,這種轟隆聲是單兵駕駛的高速裝甲晶體戰鬥機,連型號都能立即報出來。
他抬頭看去,森林的上方滑翔過許多黑色的小飛船,形狀像繭一樣,這種飛船的駕駛艙隻能坐得下一個人,靠近年來剛剛發掘的晶體能量作為動能,啟動以後,會散發出幽藍色的漂亮光芒,有人叫它“魔影機”。
魔影機的殺傷力非常可怕,它的炮彈能直接穿透戰艦的裝甲,並且附載燃燒加農炮,大部分的裝甲兵器在它麵前都不堪一擊。
祗國沒有這樣的兵器,隻有新約聯盟有獨立的魔影機隊!
尹正猛地吸了一口氣,剛意識到要躲避,炮彈便砸了下來,在周圍形成連續不斷的轟炸,頓時間卷起遮天蔽日的濃煙。
此刻,上官七戒滾下一個斜坡。
他的身後,烏鴉換了步槍,躍下來滑行一段後,用手撐在地上做出刹車動作,雙膝彎曲,以半蹲的姿勢提起機槍。
迎頭晃過來一道槍杆的影子,上官七戒用自己的槍攪住了烏鴉的槍,刹那間變成近身戰,肘部直接伺候了對方的臉頰。
烏鴉的半邊頰骨頓時斷裂,滿口鮮血噴了出來,身體往一邊斜倒過去。
“你……不虧能被選為ARE機師……我敢打賭,你其實一個人就能乾掉一支中隊吧?”他的瞳光在眼角處顯得妖異而冰涼,話語已經不能清楚地說出來。
上官七戒在最初發現烏鴉時也被擊斷了兩根肋骨,那地方是舊傷,反反複複傷過幾次後便無法再痊愈,變成了他身體最脆弱的位置。
他一手揪緊腹下的這處傷部,眼觀四方,手裡提著慣用的PSG步槍。
“君文乙軒呢?!”
“他應該還活著吧。”
既然沒有瞄準的時間,槍什麼的對烏鴉來說就沒太大作用了。他丟掉手裡的槍,轉而抽出一把□□。
“其實我……不太喜歡用刀……”
上官七戒眯了眯眼:“你到底是什麼人?!”
烏鴉咽了口氣,露出冷酷的笑容:“有人……派我來殺你……那個人,叫司徒——”
遠方忽然響起連續的轟炸聲,兩人相繼一怔,接著無數機影從他們頭頂飛過。
一下子仿佛地動山搖,狂風席卷,令人無法睜開眼。
很快,震耳欲聾的螺旋槳聲蓋過一切雜音。
上官七戒用手擋著眼部,眼睛眯開一條縫,抬頭朝上空看去。
一架灰色的戰鬥型直升機降了下來,陰影正好蓋在他們身上,旋風使得附近的樹木都往外斜倒,沙塵石塊被帶到空中,漫天飛舞。
直升機的艙門打開著,垂下一條繩梯。
一個長發的年輕人掛在繩梯上,穿著白大褂,帶著黑色護目鏡,手裡舉著機槍,槍口垂下。
烏鴉在那一瞬間意識到什麼,急忙往旁邊閃身躲避。這一刹那,從上空射下來的子彈穿透了他握刀的左手上臂。
上官七戒不由一驚,就在這時,年輕人又冷靜地瞄準烏鴉開了第二槍。
這一次是肩骨。
第三槍,第四槍分彆打穿下肢大腿和腰腹,烏鴉連滾帶翻地落到斜坡底下去了。
上官七戒緊鎖眉宇,高度警惕地盯著頭頂上方,懸在繩梯上的年輕男子。
直升機與地麵的距離超過三十米,而男人忽然鬆手,若無其事地從高空躍下來,屈膝著地,兩腳深深地紮入鬆軟的泥土裡,一隻手蜻蜓點水般地隻在地上略微撐了下。
沒有一個常人能做到這種高度垂直向下的跳躍,著地的時候絲毫不考慮緩衝的動作!
強大的力量懸殊,逼得上官七戒下意識退了半步,死死咬牙保持鎮定。
那人站起來,一腳蹬在高起的石塊上,肩上扛著機槍,微抬一點下巴,白大褂在狂風裡飛揚,腦後高高束起的黑色長發順風飄逸。
非常孤拔而冷靜的身影,護目鏡泛著冷光擋住眼睛,沒有溫度似的薄唇有一點青白。
頭頂上的直升機迅速地遠去,四周慢慢靜下來的時候,那人說:“上官七戒,我是來接你的。”
“你是……皇、未寂!”
對方是叛逃中的通緝犯,客觀存在的敵對立場上官七戒不作考慮,馬上舉槍。
皇未寂是那種可怕到一但留給他空隙,就等於將自己送進棺材的惡魔。所以他不會給對方任何機會。
他確定子彈按照預定的軌跡射了出去,但是皇未寂隻是微微動了下腦袋,便躲過了。
好像他的子彈無緣無故消失在空氣中。
而一瞬間,皇未寂已經閃身到他跟前,移形換影似的,一腳踹掉他手裡的槍,扭過他的胳臂把他摁到地上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