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體抬頭看她。他用手撐著自己一邊的身子。他有些惋惜。

'很抱歉。'

'我已經不是你的那個很完美的試驗品了。你是打算銷毀我還是打算留著我，隨你處置。'

話音越說音量越低，它幾乎說不下去了。著他的話音，還有他慢慢鬆開遮住身體一側的機械臂。

青憐順著他的手看了過去。

她看見了他空洞的胸腔，胸腔內的電線被暴力地扭斷，甚至沒有看到一根完整的電線。此刻隻有一層薄薄的中間層艱難地維持著它的身形。導致它沒有再一次被液體腐蝕。

青憐的眉頭皺了起來。她非常不悅。

'誰乾的？'

實驗體搖了搖頭。

實驗室的被毀的時候，它是看著他們進來的。

因為設計師的實驗室是嚴格保密的，所以即使這些不速之客在裡麵砸的再大聲，外麵都是聽不到的。

它還是個半成品，被封鎖在了青憐的實驗倉裡，沒有出去的機會。但是不知道怎麼的，他就覺得自己不能看著他們砸碎青憐的實驗成果。

無數條鮮紅的代碼如同熱血，燃燒了實驗體的整個身體。他們刺激著它，折磨著它，叫囂著著讓它不能坐視不管。

即使身體在沉睡狀態之中，它也能感覺到代碼從胸腔蔓延的一種難以言說的心痛。

實驗倉的警戒已經提醒他，如果他跨出這個實驗倉一步，他就有可能被摧毀。紅色的驚歎號在他麵前閃爍。

實驗體陷入一種混亂，一種極端理智與情感的混亂，一種情緒風暴。

他似乎想找到和他一樣具有感覺到實驗體，可他看著其他的實驗體都在實驗倉裡完全沒有動靜。

實驗體的大腦很聰明，他們進入實驗倉就知道自己的結局是什麼，要不然變得完美，要不然被銷毀。

可謂是怎麼來的怎麼回去。不過原來他們是被切好的材料，之後卻是廢鐵被丟棄。如果這麼貿然出去，他就有可能麵臨被銷毀的代價。

那他真的要這麼做嗎？

很顯然他這麼做了。

他衝破了實驗倉。

他的出現把那些人嚇了一跳。他們變得很害怕。

他們沒想到一個屈服於指令的實驗體居然能衝破指令站在他們的麵前。

'都給我滾出去。'

它冷笑著看著他們。

它用冰冷的聲音掩飾著自己的極度虛弱。它能感覺到自己的的身體在觸碰到空氣的那一霎那，迅速衰敗下去。電量也從百分之百直接掉到了百分之二十。

而表麵上的實驗體，則是慵懶的用機械臂扶住了他的脖頸。他展現出一副睡覺被打擾之後不耐煩的樣子。

在他脖子上，有著青憐刻下的一串密碼。

這是實驗體第一次碰觸到它。

也許有青憐的自己的考量，他們摸起來起來並不是凹凸不平的，反而，他們小小的，精致的，隻要實驗體輕輕一碰，這些數字就立刻反應在他的腦海裡。

而現在出現在他腦海裡的數字是0037。一個他好像與生俱來就應該知道用途的數字。

實驗體想到著，不由得扯開了嘴角。

他輕車熟路地找到了備用係統。這些設定他並沒有見過，卻好像模擬了萬遍。

他把他們都趕了出去。

不過很可惜的是那些人卻顯然很了解他。

他們隻是驚嚇了一會，就全副武裝起來，他們在實驗室消滅他們的最後的關頭把它打倒了。

還冷血地從他冰冷的胸膛裡取走了他的熾熱的心臟，留下了這個冰冷的空洞。

實驗體看著他們離去後的實驗室，一片狼藉。

現在他保住了那些完美的實驗體，而他自己因為這個空洞，成為了最有可能被銷毀的那一個。

實驗體不經有些發笑。

他摔倒了下去。

但是很奇怪的是，他丟失的心臟那個部分好像並不後悔他的選擇。

它不再陣痛，即使是那層薄薄地隔絕層碰上了強腐蝕性的液體，它也依然沒有讓他感覺難受，而是輕輕揉揉地拂過那裡。

這種不被絕對理智操控的感覺很奇妙。可是之後情緒逐漸抽離，他不再有感覺。

他隻是躺在地上感受著強腐蝕性的液體拍打實驗室門口的聲響和振動。

直到當青憐走進來的時候。

情緒才再次席卷而來，他又慶幸她為它保住了這麼多實驗體。

還可以跟她說一句好久不見。

實驗體很矛盾，他雖然有感情，但是他一點都不了解他為什麼會有感情。索性他就放任感情的滋長。

他真的很想讓這時的青憐安慰他，觸碰他或者抱抱他。讓她知道他為她做了什麼，之後他甚至心甘情願去赴死。

實驗體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大跳。

就這麼結束他短暫活在實驗倉的一生真的值得嗎？

可是他也一時說不出來的答案。而且這可能是所有實驗體中，隻針對他的課題。

青憐慢慢地朝他空洞的胸腔伸手。卻又顧及到了實驗體正在看著她。

他不是一般的實驗體，他更像人。

此刻他淡橘色的瞳孔裡有情緒。她也能感受到它的大腦在飛速運轉。

她不知道她的動作會被實驗體解讀成什麼樣。因為這是初次嘗試的情感與機械的結合。

雖然她聽過太多極致聰慧的機械突破認知的優秀發言，也為他們的智慧而感到震撼。

但是他們始終是機械，是處理事物的工具和助手。很顯然，麵前的實驗體已經超過了這種可以討論的範疇。

青憐的手一時舉棋不定。

直到實驗體抬手，用它的機械手把青憐的手按在他的胸腔上。

他淡橘色的眼睛望向她。

'我隻是你的實驗體。我沒有痛覺。'

'不要害怕我會痛。我跟他們沒有什麼兩樣。'

實驗體寧願青憐現在把他和彆的實驗體當成一樣的，而不是對他有所顧忌。

他渴望她的觸碰。

實驗體當然不知道戀愛腦是個什麼東西，但是他好像對青憐具有情感。

這是一種無解的狀態。

青憐當然不知道它在想什麼。她也不會理解。畢竟實驗體有感情是個大膽的嘗試。這種感情是否被星際法條約束都未嘗可知。

她隔著他的胸腔，她感受到他的狀態非常不好。需要馬上行動。

青憐堅定地抬頭對上了實驗體的眼睛，有些輕鬆地給他加油打氣。

'放心，你還有救。'

青憐站了起來，她果斷地打開了實驗倉，她把那些完美的實驗體拿了出來。

她啟動了他們，說出了指令。

'幫我去倉庫拿C36格子裡的所有材料。'

'給機械臂上兩顆新的螺絲，順帶給我帶個眼鏡。'

青憐吩咐下去之後，她把實驗體背到了實驗倉裡麵。

她把他放下。她看著他。

'你給自己想個名字吧。往後這就是你的獨有代號了。'

實驗體沒有拒絕。

他仔細地想了一下。他吐出了那個名字。

'我想叫0037。'

'0037。'青憐點點頭，她微笑，'準備好了？你可得無條件信任我哦。'

實驗體沒有回答，它隻是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