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嗒。
哢嗒。
幽藍的火苗亮了又滅,滅了又亮。就像他這麼些年來,總是燃起又滅掉的,他無數次渴望的,被她愛慕的期望。
他看著這團小小的火光,忽然笑了,收起打火機,啟動車子開走,一路轟油門。
這幾年真他媽煩,他在心裡罵道。
早前江旭平就說過,讓他給沈令儀立規矩,不立規矩,就會把她慣成她姐那樣。她姐隨時隨地都敢跟宋臨撂臉子。
周光彥不是沒給沈令儀立過規矩。剛在一起那會兒他就立過,但是沒用。
沈令儀不愛他,那會兒隻要他願意放手,她立馬跑得遠遠的,恨不得跟他永遠劃清界限。
周光彥頂多冷她三天,她不主動找他,他便腆著臉過來,按著人一頓胡來。
沈令儀柔柔弱弱的,哪裡反抗得了,被他吃乾抹淨摟在懷裡一陣哄,昏了頭又跟他稀裡糊塗過下去。
他需索多,也不愛節製,不是害沈令儀遲到,就是害她請假。
周光彥沒想明白一個事兒——他倆玩得再瘋都會做措施,怎麼千防萬防,還是沒防住?
一路狂飆,終於到達大學城那套房子所在的小區。周光彥把車開進地下車庫,停好車才看向沈令儀。
她抱著自己,身子微微發顫,似乎嚇得不輕。
周光彥很少失控,為數不多的幾次失控,總能讓她產生心理陰影。
汽車飛馳時,沈令儀以為自己會死在路上。
車子停在地下車庫好一會兒,她才緩過來,愣愣看著周光彥,撇著嘴,眼裡淚光盈盈,似乎隨時都可以哭出來。
“你氣歸氣,彆發瘋,命沒了什麼都沒了,沒有什麼比命重要。”她吸吸鼻子,聲音很小,還發顫。
周光彥確實很氣,聽到這話,直接被氣笑了:“用不著勸我,可能我死了你最開心。”
沈令儀想都沒想就回一句:“你要死彆帶上我。”
這話讓周光彥恍神。他愣住,忽然間覺得,此刻跟以往沒什麼不同,他們隻不過又吵了最普通的一架,吵完他吻一吻,哄一哄,日子還能往下過。
片刻後他回過神,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勾住,忽地下墜,墜向無儘深淵。
他要訂婚了,然後結婚。
他們沒有以後了。
周光彥默不作聲走向電梯。
這些日子,他沒來過這套房子。沈令儀走後,家政來打掃過,她走時隻帶了一箱子行李,除了幾件日常穿的衣物,洗漱用品,護膚品,還有重要證件,其他什麼都沒帶走。
房子裡看著跟她走之前沒區彆。
她不懂周光彥帶自己回這裡有什麼用意。
如果他隻是想吵架,想問清楚她那天為什麼不手術,打算什麼時候去手術,完全沒必要開那麼遠路程回到這裡。
她不懂他到底想乾嘛,但此時此刻,他肯定想知道她是怎麼打算的,所以她看著他那雙深邃眼眸,無比認真地保證:“我不會像倪嘉一樣,用孩子來要挾你,我不會生下這個孩子。本來我想,周一去公立醫院打掉,你要是不放心,現在陪我去私立醫院吧,那邊好像隨時都能約手術。”
周光彥不作聲,扭頭望向窗外。
沈令儀又解釋道:“那天我真的太害怕了,就臨陣脫逃,從醫院跑出來……周光彥,我今年才二十一,我會害怕很正常,這種事沒有女人不害怕。不過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比起手術,這個孩子生下來,才更可怕。我知道,你不想要孩子,我也不想要,咱倆這種情況,也沒法要……所以你能不能——能不能陪我去醫院打掉?我一個人真的好怕……”
她怕自己死在手術台。
雖然說這種幾率很小,但幾率小,不代表沒有,更不代表不會被她撞上。
周光彥默默聽著,腦中浮現那天中午,在辦公室做的那場夢。
夢裡沈令儀血淋淋躺在手術台上,慘白著一張臉。
白的臉和紅的血形成鮮明對比,周光彥直到現在,還清晰地能回想起夢裡那可怖的場景。
他出了一後背冷汗,麵上卻不動聲色。
沈令儀見他不開口,摳著手輕聲懇求:“你要是嫌麻煩就算了。不過我求求你,彆告訴我姐,行麼?我已經夠讓她失望了,她為我操心得也夠多了……等做完手術,我自己在酒店住一陣兒,身體恢複好了再跟她見麵,這樣就不會——”
“沈令儀。”周光彥忽然打斷她的話,轉過臉來,抬眸看著她。
“嗯?”
“把孩子生下來。”他說。
沈令儀眉心蹙了幾秒,挑高眉毛:“什麼?”
她聽得清楚這句話,但並沒有聽懂。
“把孩子生下來。”周光彥重複一遍,定定看著她,目光和口吻,都帶著一如既往的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