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院長一把把擋在他前麵的人扒拉開,目光灼灼地盯著賈旺。人群外的封川也看過來,等著聽他回話。
“唉。”賈旺長歎一口氣。
眾人心涼了半截,心想不會是沒成吧,也難怪,畢竟都是要推進太平間的人了。
“現在的年輕人不得了哦。”賈旺接著說,“那麼嚴重的出血都能止住。”
“啥?”楊院長怒了,“你這說話說半截的毛病到底什麼時候能改!”
大家這會兒連飯也不吃了,全都眼巴巴地看著賈旺。
賈旺推開人群,不高興地說:“你們自己沒長嘴?讓開。”說完扒開人群走了。
陸柏均隨後推開手術室的門出來,他比在場的大多數都高出一個頭,越過人群,一眼就瞧見站在角落裡的人。
兩人目光對上,陸柏均朝他小小地點了點頭,示意手術很成功。
封川長舒一口氣,轉身去給老煙頭辦住院手續去了。
目送他走後,陸柏均才收回目光,笑著對眾人說:“手術很成功,人送監護室了。”
大家發自內心地笑了,還有人拍著飯盒鼓掌。
楊院長笑得和藹,伸出手去握陸柏均的手做自我介紹:“我是楊康年,歡迎你啊陸醫生。”
陸柏均微微欠身,雙手回握說:“您好,楊院長。”
楊院長在心裡不住點頭,專業水平高,謙虛有禮,人還長的帥氣,“入職手續已經辦好了,隨時可以來上班。”
“哎院長,你不能這麼壓榨人家。人家才到壟溪,歇都沒歇過來呢,你就急著把人薅來乾活,這不合適。”
“對呀,水土不服可要命,待會我給陸醫生開點藥帶回去,以防萬一。”
“皮膚科的呢?防曬傷的東西弄點來,陸醫生皮膚這麼白,不經曬。”
陸柏均笑著大大方方地說:“謝大家惦記,好處我就先占了,咱來日方長。”
眾人喜歡他這股子灑脫勁兒,樂嗬嗬地陪著笑。
“行了行了,都乾活去,幾點了還在這晃悠。”院長趕人。
“看看這資本家的嘴臉。”
“回見,陸醫生。”
“回見。”
送走眾人,楊院長把陸柏均帶去自己辦公室,親自給他泡了杯老山茶。
這茶葉乾透以後用土罐在炭火上煨過,有種淡淡的焦香,卻又不失茶葉的清苦氣和回甘,很特彆,陸柏均喝一口就愛上了。
楊院長見他喜歡,二話不說從桌上抽了張廢的A4紙,把茶葉罐底朝下扣在紙上,三兩下就把茶葉包成了中藥包的樣子,塞給陸柏均說:“這是家裡人炒的,茶葉是山上的野茶,不值錢,喜歡就拿去喝。”
“這……”
陸柏均受寵若驚,老院長這豪爽的做派還真是讓人招架不住。
楊院長擺擺手,拖了個凳子在他對麵坐下,絮絮說道:“我前後發了三十多封信,才把你給借來。我也知道,你們小年輕都不喜歡來這種小地方,而且你還是首都第一醫院的,多少學醫的擠破頭都進不去。唉,我這……也是耽誤你了。”
“不,沒……”
陸柏均的話又被打斷,隻聽楊院長繼續說:“你瞧你也不讓我安排人去接機,住處也準備的匆忙,我知道彆處給博士的待遇都很好。我們壟溪條件有限,但隻要你提,我肯定儘量幫你達成。”
“我沒什麼要求,”眼看院長又要開口打斷自己,他趕緊把人按下說,“來壟溪的決定是我自己做的,家裡人也支持。醫院給的照顧都很好,我沒什麼不滿意的,院長放心,我一定儘憑生所學做好本職工作。”
“唉唉,我曉得了,”滿頭白發的老院長有些感性,眼淚汪汪的,“陸醫生,感謝你來壟溪。”
陸柏均起身,抱著院長給他的茶葉,微微鞠了一躬,笑著說:“感謝院長的茶葉。”
從院長室出來,陸柏均一路問人找到了重症監護室,檢查了下老人的心率等各項數據。手術做的蠻成功的,老人肺部撕裂雖然嚴重,但萬幸的是傷口比較規整,好縫合。
他正評估著數據,監護室外傳來閒聊的聲音。
“你剛才看見陸醫生沒?真帥啊。”
“看見了看見了,真的好帥!我站他旁邊簡直快不能呼吸了。”
“封老板今天也在,你之前不是也一直說他帥?”
“那不一樣,封老板帥歸帥,可你不覺得他很嚇人麼?”
聽上去是兩個小護士,陸柏均稍微避了避,無奈那倆小姑娘走到監護室外邊就不動了,站在那閒聊,聲音還賊大。
“還好吧。”
“還好?”其中一個小姑娘壓低聲音說:“不是都說他殺過人嘛?還坐了好幾年牢。”
“我知道,可是殺人得償命啊,他才坐幾年牢就給放出來了,說不定沒殺人呢?”
“倒也是,話說,裡頭躺著的那個是他爹?”
陸柏均的手頓了一下,他好像知道她們在說誰了。
“不是,他爹早不管他了,看登記的名字兩人也沒啥關係。”
“沒關係還給交手術費?”
“人家也不差這點錢吧。”
說到這裡,倆人突然停了下來。
“封……封老板。”
陸柏均聽見她們磕磕巴巴的打招呼,下一秒,隔著監護室的玻璃,他看見了正沉默著望進來的封川。
兩人四目相對,陸柏均從他漆黑的眼眸裡看不見半點光,像是夏日陰雨後的夜空,黑蒙蒙又帶點濕漉漉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