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頭?”賈主任用下巴點了點超聲室。
“還有意識嗎?”
“剛才有。”
彆是真誘發急性心衰了,陸柏均有些著急,說著他伸手去撥擋道的人:“想讓孩子活命就彆擋道。”
那人不動,他看出來了,眼前這個講話管點用,便說道:“我家孩子出事,你能負責嗎?”
封川開酒吧,見的三教九流的人多了去了,一聽這話就知道這家人八成在找後路,隻要討到陸醫生的話,一旦孩子出什麼事,他們肯定要訛上陸醫生。
於是,他上前一步,把陸醫生護在身後,拉下臉來說:“少玩心眼,要麼讓路,要麼帶著你家孩子滾。”
封川的背又寬又厚,陸柏均被他護在身後,安全感簡直爆棚。
雖然在緊急情況下對病人實施救治不屬於超範圍執業,但若是家長緊追著不放,也挺麻煩的。更何況他等得起孩子可等不起。
小孩他爸被匪氣十足的封川嚇得後退一步,硬著頭皮道:“今天討不著這句話,我不讓。”
封川直接一把掐住他肩膀,把人半提半推扔到一邊,沉聲問小孩他媽:“不想治?”
“不,不,我們治。”小孩他媽收起歇斯底裡,哆嗦著把自家男人拉到一邊,把路讓出來。
“陸醫生,”封川側身看向他,溫聲說,“你先去忙吧。”語氣比剛才好了不止一點半點。
陸柏均點頭,剛走出兩步又停了下來,伸手拉住封川的手腕,說:“你不準走,等我。”
封川低頭看向他拉著自己手,目光柔和:“好。”
陸柏均得到他的肯定回答後,大步穿過人群,走向超聲室,半路接過白甜甜剛拿到的超聲心電圖,一邊走一邊看。
“X線胸片有嗎?”他問。
“有。”
陸柏均皺著眉頭看了一陣,停住腳步,示意賈主任過來看,“心臟畸形比我預想的要嚴重很多,主動脈騎在右心室上,但沒法確定是TOF還是DORV,我們手術很被動。”
賈主任對心外真的研究不多,聽半天聽得一知半解,但他能聽出來陸醫生很厲害,“所以我的意見是轉院,這手術太難了。”
“我先看看孩子的生理指標。”
封川看著身穿白大褂的陸柏均說著一些他壓根聽不懂的醫學名詞越走越遠,走廊光線有些暗淡,隻在儘頭透出明亮的光來。
陸柏均好像要走進那片光裡,那是一個他伸手也夠不著的世界。想到這裡,他臉色越發差了,嚇得剛才鬨事的那班人又往遠處挪了挪。
此時,陸柏均他們已經進了超聲室,孩子情況不好,脈搏很弱,意識模糊,轉院也來不及了。
“手術吧,甜甜你去下個病危和手術知情同意書,”陸柏均說,“我主刀,把人送去3號手術室。”
賈主任攔了下:“幾成把握?”
“六成。”
賈主任瞪大了眼睛:“六成?”他以為兩成都算多的。
其實陸柏均說的算保守了,他有心外和胸外的醫師資格,隻不過後來執業選了胸外。眼下這個病例,雖然確實有難度,但也不是完全沒把握。
“嗯,走吧。”陸柏均說。
說完,他和賈主任還有另外兩個護士一起推著推床出來,往手術室走。
走廊裡,那家女主人癱坐在地上哭個不停,男的圍著白甜甜問東問西,想必是被病危通知書嚇到了。
他們見陸柏均推著昏迷不醒的孩子出來,一個二個激動得又想撲上來。
這回,陸柏均在封川開口之前發話道:“在壟溪隻有我能救他,一分鐘之內把該簽的簽了,去手術室外麵等,彆吵。”
那家人立馬禁聲,不敢再多說什麼。
站在人群外的封川挑眉看過來,他一直以為陸醫生溫溫和和的沒什麼脾氣來著,原來嚴肅的時候也挺嚇人,那剛才是自己多事了?
陸柏均察覺到目光,看過去,隔著人群朝他眨了下眼,隨後推著人走了。
手術從上午一直持續到第二天天快亮,期間,封川安頓好老煙頭,又回家做了飯放保溫盒裡帶回醫院來,之後便一直守在手術室外再沒離開。
那家人遠遠地守在另一邊,時不時偷偷望他,不知道他一直呆在這裡做什麼。
陸柏均下手術台的時候整個人站都站不穩,連續神經緊繃將近二十個小時,他的頭疼得要裂開一樣,被人攙出手術室的時候臉色慘白,連說話都費勁。
“醫生,怎麼樣?”那家人一窩蜂圍上來。
陸柏均咽了口唾沫潤潤乾澀的喉嚨,緩緩開口:“手術很成功,孩子轉去重症監護室了。”
他這邊才說完,那家人呼啦啦又走了個乾淨,連個說謝謝的也沒有。
“這家什麼人呐。”白甜甜撇嘴。
她當助手也跟著做了近二十個小時的手術,她從沒見過那麼漂亮的刀法,下刀乾淨利落,比教科書上做的還標準。
陸柏均笑著說她:“話多。”
“還好嗎?陸醫生。”陸柏均頭頂上突然傳來這麼一句話。
他猛的轉頭,看見唇邊掛著淡青色胡茬的封川站在自己身後。
白甜甜捂著腦袋也跟著回頭,看見是封川,難以置信地問:“你不會從昨天等到現在吧?”
“你讓我等你。”封川眼睛看著陸柏均說,說完,從臂彎裡取下外套遞給他,“外套披上,早晨有點涼。吃得下東西嗎?我熬了點粥,要不要先吃點墊墊。”
陸柏均沒說話,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良久忽地笑了,問:“封老板,缺對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