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修走近了。
借著燈光,女人看見他嘴角的淤青,破爛的衣裳,滿眼擔憂。
“紀修少爺又和人打架了嗎?身上可受傷了?”
“姆媽。”
紀修笑著扶住她,“沒受傷。和幾個同學切磋,有點兒沒收住手,隻有臉上這一點兒,噴點兒藥,明天就消了。”
他張望了兩下,“以荇呢?這兩天都沒看見他。”
魏姆媽是紀修的乳母,紀宅的老人,一直看護紀修起居。
魏以荇是她的親子,比紀修大三個月。
“以荇啊,這會兒應該睡著了。昨天回來,我就感覺這孩子藏著心事兒,問他又不說,今天一天沒出門,早早就睡了。”
紀修洗了澡,換了衣服出來。
魏姆媽把消腫化瘀噴霧放進他手裡,千叮嚀萬囑咐他不能忘了使用。
紀修當著她的麵用了。
“姆媽這下放心了,快去休息吧,我都長這麼大了,能照顧自己。”
倚在門框上,看魏姆媽嘮嘮叨叨地穿過走廊下樓。
女人的身體微微佝僂,走路早不如年輕時那般快速利落。
紀修摩挲著手裡的消腫化瘀噴霧,目光幽深晦暗。
魏以荇從睡夢中驚醒,大口喘息著坐起身。
睡夢太過逼真,讓他一時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喘勻了呼吸。
眼角餘光滑過。
他猛然轉頭看向窗戶。
窗戶大開。
一個人坐在窗戶上。
月光灑在他身上,在他周身浸潤了一層月華。
“紀修!”
魏以荇猛地從床上跳起。
“你在我房裡做什麼?我要喊人了。”
魏以荇貼著牆,壓著聲音對紀修呼喝。
坐在窗上的紀修轉過身來,嘴裡叼著還未吃完的薄餅。
對魏以荇的虛張聲勢,他隻覺得好笑。
“你是要把姆媽叫來嗎?”
歸根結底,魏以荇之所以敢做出對他下藥的事,除了紀雲的教唆脅迫,更多的倚仗是紀修對姆媽的情分。
魏姆媽侍奉紀修,儘心儘力,忠心無二。
紀修在紀家唯一在意的也隻有魏姆媽。
紀家上下,人儘皆知。
想要拿捏紀修,不能從他身上下手,從魏姆媽身上更有效。
紀修絲毫沒有被威脅到,他從窗上跳下來。
十八歲的少年,身量已經長成,身高腿長。
兩步越過了房間的距離,站在魏以荇身前。
他五官鋒利明銳,承自生母林雅的美貌,帶著咄咄逼人的壓迫感和侵略性。
月光灑在他背後,將他的臉籠罩在暗影裡,壓迫感翻倍增長。
魏以荇聽見自己如擂鼓的心跳,他知道那是恐懼。
他聽見自己吞咽口水的聲音。
他害怕紀修。
手指扣著牆壁,他磕磕巴巴,為自己辯解。
“我媽求過你多少次?讓你和軟一些,不要把關係鬨得太僵。你是怎麼做的?你三天兩頭就把紀雲打一頓。芝薑夫人是奈何不了你,你知道我和我媽在紀家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被刁難,被欺辱,紀家一條狗都能踩在我們頭上拉屎……”
仿佛找到宣泄的通道,魏以荇把憋在心裡的話一股腦抖落出來。
紀修沒有絲毫動容,耐心地聽他把所有的委屈抖落出來。
和軟,親近。
這些話,在芝薑嫁進來後,魏姆媽在他耳邊時時念叨,他聽得幾乎耳朵生繭。
但這對芝薑沒用。
他不想被養成一隻被拔掉爪牙的小貓兒,失去反抗能力,生死被彆人掌控,隻能溫順。
“所以你在姆媽給我做的吃食中下藥?把我引到那條暗巷?”
因為食物出自魏姆媽之手,他才失去了警惕。
顧忌著被拖走的魏以荇,他才失了先手,被人按住。
魏以荇到底是畏懼紀修,不敢撒謊,隻是不說話。
他雖然比紀修大三個月,卻身材瘦弱。這會兒蜷縮著身體,更顯得他像隻貓兒般小。
“你想去其他星域上學嗎?離開帝星,去紀家手伸不到的星域。”
紀修提了一個建議。
魏以荇心動。
“我能帶我媽一起去嗎?”
“如果姆媽願意。”
紀修是希望他們兩人離開帝星的。
兩人脫離紀家,他就少了很多掣肘。
魏以荇的畢業成績不上不下,想要在帝星外的其他星域找一所學上,還是很容易的。
紀修把這件事交給阿利。
紀修看著門口停著的兩架豪華飛艇,走進家門,就感受到了下人臉上洋溢著的歡欣。
今天有客人?
在下人的阻攔聲中,紀修闖進客廳。
客廳中的歡聲笑語戛然而止,齊齊轉頭向他看過來。
紀修不客氣地走到一把椅子旁,坐下來。
還未等他開口說話,紀父的嗬斥聲響起。
“紀修,你的禮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