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鹽 告訴我想要的。(1 / 2)

杳杳歸霽 茶暖不思 6592 字 9個月前

麵前的姑娘隻有二十的年紀,生日又小,聖誕節,都是年尾巴了。

她是標致的小鵝蛋臉,輪廓線條柔和,皮膚很白,細膩得不見毛孔,接近奶凍吹彈可破,儘管有妝,但完全遮不住幼態,仍不顯成熟。

眼睛裡總有水光,乾乾淨淨地看著你,明知道她懷著一份小心思,偏就是一點刻意的痕跡都找不出。

事實上,在蘇稚杳來之前,賀司嶼頗有幾分興師問罪的意思,可她一出現就露怯地躲到牆邊,低眉順眼,一副很好欺負的樣子。

他那些不悅突然就無處發作了。

賀司嶼麵上依舊是不近人情,不過兩人呼吸的距離隱秘,他聲音隨之放低不少。

“我要是沒讓,那對鑽石今晚到不了你手上。”

蘇稚杳眼睫微微一顫。

她知道自己玩不過他,叫價時心裡是沒有底的,可沒人給她後退的餘地。

古人有氣節,說誓不為奴,她也是一類的心情,誓不做價值工具,後輩子交代在一場銅臭的商業聯姻裡平庸地過去。

蘇稚杳時常覺得,周圍人都太古怪了。

一邊在象牙塔裡養著你,給你活著不用拚命的頭籌,一邊把你往白玉樓裡逼,為了活著你又不得不拚命劍走偏鋒。

等你落得個半死不活垂死掙紮,他們還要來怪罪你沒心肺不懂事。

她今晚放下驕傲,把自己偽裝成誘餌一般,擺放在這個處於最高雲端的男人麵前,明明沒有這方麵的天賦,卻想用這種方式俘獲他,都是被這麼趕鴨子上架,走投無路。

意料之外的是,賀司嶼非但沒為難,拍賣會上甚至給足了她麵子,沒讓她下不來台。

在她劍走偏鋒的花招裡,他是無辜者,蘇稚杳多多少少有一點愧疚。

蘇稚杳支支吾吾,心虛地衝他笑笑,眼睛彎成一條月牙。

賀司嶼看了她幾秒,撇走目光,踩在台階的那條腿放下去,抬手睨了眼腕表:“半小時後我有個電話會議,再杵著,浪費的是你的時間。”

小姑娘短促一聲“哦”,忽然善解人意得不行,像是不耽誤他工作,扭頭就往樓上去,鞋子的細跟踩著木質樓梯噠噠作響。

賀司嶼抬眼。

視野裡,那道窈窕的身影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了樓梯儘頭。

賀司嶼雙手揣回褲袋,不緊不慢跟上。

茶室有種侘寂風,極簡的深紅木,冷淡的磨砂黑燈具,主牆靠著一幅落地水墨畫,寬敞到能踢球的空間顯得很空,和他的人一樣,透著冷感。

一張原木桌,蘇稚杳坐在賀司嶼對麵,雙手捧著臉,乖乖等著。

他手指冷白修長,捏住白襯衫袖口,慢悠悠挽起兩褶,握著沉重的沸水壺衝淋青釉瓷茶具時,手背蜿蜒至小臂暴露出明顯的青筋。

這手,不抓床單可惜了。

蘇稚杳轉瞬就被自己不正經的思維嚇了一跳,都怪美國開放的性文化,待了幾年,以至於她經驗不足,理論豐富。

她無中生有地低咳一聲,偏開臉,玻璃窗望出去,環劇院的人工湖無光無波,映出黑稠的夜幕,和無聲的落雪。

“我們每次見麵,都是下雪天。”

賀司嶼指尖掠過那排裝茶葉的瓷罐,挑中一罐上好的毛尖。

沒打算回應。

她卻突然回過頭,對他巧然一笑,驚喜得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賀司嶼微頓,想起兩年前聖誕,她摔在鋼琴邊,胳膊哆哆嗦嗦護到身前,狼狽又可憐。

那時也是個大雪夜。

隻是這姑娘完全沒認出他。

“確實。”賀司嶼耐人尋味一句,掀開那隻瓷罐的蓋子。

蘇稚杳目光又被他的手吸引過去。

看清罐子裡麵透綠的茶葉,她恍然擔心起來:“喝這個會失眠嗎?都這麼晚了……”

蘇稚杳聲音越來越虛。

要喝茶的是她,怕睡不著的也是她,今晚拍賣會上給他找麻煩的還是她……本來就不是好脾氣的人,蘇稚杳感覺,他的耐心隻有最後一丁點了,可能馬上因為她這句話用儘,叫人把她架出去。

可不按時睡覺的話,氣色會變差的。

蘇稚杳悄悄去瞅麵前的男人。

他也正好看過來,視線沉沉,黑冷的眸子裡明明白白地寫著“你給我出去”五個字。

蘇稚杳凸了凸下嘴唇,低下頭不敢吱聲。

她看著倒還挺冤的。

賀司嶼睨她片刻,瓷罐清脆一聲蓋回去,取了那罐法蘭西千葉凍乾玫瑰,用茶匙撥出幾朵到瓷壺裡,沸水洗過一遍,再注水靜置。

這些他做得講究,很沉得住氣,動作安靜優雅,一滴水都沒濺出去。

意外地,和她聽聞到的那個陰鬱矜驕的賀司嶼不太一樣。

蘇稚杳托腮靜靜看著。

眼前全是他的手和上半身,黑金腕表,素銀尾戒,白襯衫,西服馬甲……

眸光隨他手的軌跡移過去。

他打開後方的木櫃,拿出一瓶特供牛奶,看樣子是準備給她泡杯玫瑰牛奶茶,助眠。

蘇稚杳眼皮跳了下,忙出聲:“我……”

賀司嶼虎口卡到瓶蓋剛要擰,聞聲停住,耐心不足地蹙了下眉,撩起眼皮盯住她,用眼神質問她又怎麼了。

“我……”蘇稚杳溫溫吞吞半晌,很小聲地溢出一句話:“乳糖不耐受。”

喝不了牛奶。

“……”

賀司嶼語塞幾秒,見她一臉無辜,想想又無從怪罪,他沉著臉,按了下桌旁座機的通話鍵。

前台接通,女接待生熱情的聲音響起:“賀先生,您有什麼需要?”

“送瓶椰乳上來。”他言簡意賅。

那邊立刻應道:“好的,您稍等。”

賀司嶼斷開電話,從櫃裡翻出兩隻玻璃杯。

他的遷就和容忍已經超乎了她預料,蘇稚杳又生出點過意不去的心情,聲音很小地試探:“你會不會覺得,我很麻煩啊?”

賀司嶼半斂雙目,給自己倒了杯七分滿的玫瑰花茶:“蘇小姐今晚坐在這裡和我獨處,不就是為了麻煩我麼?”

他輕描淡寫,話卻又很有穿透人心的尖銳。

蘇稚杳有種被看破心思的難堪,目光倉促瞥走:“什麼、意思……”

賀司嶼倒是無所謂她繼續裝傻充愣。

“我有不到半小時的時間聽你講。”他慢慢抿了口茶,嗓音也是慢條斯理的:“你現在可以告訴我,想要的。”

心倏地重重一顫,蘇稚杳不由深呼吸。

她拿不準,此刻是不是打開天窗說亮話的好時機。

前台辦事效率很高,沒兩分鐘,椰乳就送到了賀司嶼麵前。

賀司嶼始終是儘在指掌的鬆弛姿態,不急著聽她回答,慢悠悠用奶壺把椰乳煮到最適宜的溫度,丟進玫瑰茶包,等茶包溶解出顏色,與椰乳徹底相融。

這麼沸沸揚揚的燙手事,到了他手上,竟然可以如此賞心悅目。

蘇稚杳投入欣賞之餘,突然頭腦一熱,問出一句傻話:“我想要什麼,你都能答應嗎?”

賀司嶼很淡地抬了下眼睫,又垂下視線,握起奶壺往另一隻空杯中傾倒,在溫椰乳注入玻璃杯的聲音中說:“蘇小姐。”

放下壺,伸出長臂將杯子擱到她眼前。

他雲淡風輕道:“我不是慈佛。”

隨著呼吸,蘇稚杳四周的空氣頓時融入一陣醇厚溫暖的椰奶香。

她抽回神識,反應到自己剛剛異想天開的胡話。

幸虧沒衝動被套出目的,否則徒勞一場。

蘇稚杳鬆口氣。

她意識到他似乎對這地方很熟悉,如果不是知道這裡是在劇院內部,蘇稚杳都要以為自己到了他的地盤。

而且一間茶室,應有儘有,居然連姑娘家愛喝的花茶牛奶都不缺。

蘇稚杳決定矜持一下,回到迂回的陣線,脊梁背直直的,若無其事回應:“沒有,我就是想問,你經常帶女孩子來這裡嗎?”

“你是第一個。”

蘇稚杳愣了下,唇角出其不意地彎起淺淺弧度:“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