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著聊著自然就聊到了雨。
這樣大的雨,在兩年前也有過一次。
“是啊,我還記得那天晚上我在家裡瘋狂補作業。”梁淮說到。“一個晚上,一個奇跡。”
“我記得那晚是發了洪水,雖然我不在花攬,但是也受到了不小的波及,當晚我們一家是出去抗洪去了。”徐奈說到。
“啊?你在哪一塊啊?我那天晚上也和我妹一起去了。”阮青柏驚訝問到。
兩個人興致勃勃的討論了起來。
這個問題上,有三個人分外沉默,林遲晝已經睡著了就不說了,但是唐方和陳瀟竟然也不發一語。
梁淮問到:“瀟瀟,你當晚在家乾嘛呢?”
“我……沒在家……”陳瀟偷瞄了唐方一眼,看對方沒有異常,他就說了。“那天晚上我和唐方待在一塊。”
“啊?你倆待一塊乾嘛?”梁淮呆住了。他知道這倆人玩得很好,但為什麼下著雨會待在一塊呢?難道是被困在了哪裡?
飯桌上的人都看著唐方和陳瀟。
陳瀟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
林遲晝悄悄睜開了眼睛。
唐方在心裡歎了一口氣,總憋著也不好。
於是他清了清嗓子,開口說到:“他那晚是被我家司機接過去的。我爸我媽不在家,我失蹤了整整一天,留下了紙條告訴他們我當晚就會回來不要告訴我爸媽,但是那天晚上突然下起了大雨,我回的遲了。司機沒辦法隻能打電話給陳瀟,他以為我和陳瀟待在一塊,結果不在,陳瀟就堅持要來找我,我淋著雨半夜跑回了家就看見陳瀟焦頭爛額的坐在我們家客廳裡。”
說到這裡,陳瀟猛地抬起頭看他,似乎是在確認著什麼。
他這一怪異的舉動落在林遲晝眼裡,直覺告訴他,事情好像……並沒有那麼簡單。
但很快,陳瀟像是狠狠地鬆了一口氣,他反應了過來。“你還說呢。”陳瀟瞪他一眼,“你出門明明帶了雨傘,回來的時候竟然就傻乎乎的淋著回來了。”
“我不是跟你解釋過嘛,雨傘被風給吹走了。”唐方苦笑。
“你是去乾嘛了?”阮青柏抓住了重點。
唐方一頓,良久他才緩緩開口說到:“去看了一個人,見他過的挺好,我也就放心了。”
徐奈推了一下眼鏡,今晚他戴的金絲框的,“隻是看?這麼說,你去看的那個人很有可能就不知道你去看過他。”
“嗯。我想就算他知道了,也不會有什麼改變吧?而且我那時候過的挺糟糕的,不想讓他知道,倒不是怕他笑話我,是怕我忍不住把他拐回來和我同甘共苦。”唐方這麼一股腦的說出來,心裡倒是暢快極了。
他從來都不敢想,能在另一個雨夜中釋懷。
“我去上個廁所,誰幫我扶一下林遲晝?”
唐方找到老板娘問了一下,打著傘就出去了。
“喂,彆裝了,已經出去了。”梁淮伸腳輕輕踹了林遲晝一下。
後者睜開眼時,眼底一片複雜。
本來幾個人還以為是唐方就有喜歡的人,還想著怎麼安慰林遲晝,但現在看林遲晝這個表情……
阮青柏突然覺得有點操,蛋這事,他問到:“他那天是去找你了對嗎?”
早在他們說起雨夜的時候,林遲晝就睜開眼睛了,隻不過很快他又眨巴眨巴眼睛閉上了,唐方因為死角問題自然是沒有看見的。
“嗯……那天他來b市找我了。”林遲晝揉揉眼睛,說不清心裡到底是什麼滋味。“他從來不和我說這些。那天下午我和同學從校門口出來了,遠遠的我就看到了他的身影,但當我跑過去的時候,人已經不見了,隻留下點我熟悉的薄荷味,我還以為當時是我看錯了。”
“那你為什麼不發消息問他呢?”陳瀟不解。
林遲晝笑的很難看,他說:“當時我不知道唐方被秦誦煜汙蔑了,就連他身邊的人也不相信他,所以在我找人要他的聯係方式的時候,對方告訴我唐方已經在瘋狂追求彆的人了,叫我不要去打擾他。我退縮了,我不應該……”
“那你也可以回來遠遠的看他一眼啊,萬一發現事情根本不是這樣呢?”徐奈說到。
林遲晝歎氣,“你們當我為什麼不能自己留在花攬市上初中,非要跟著去b市。我小學就特彆能生病,初中實在熬不住去了b市養病,畢竟那裡的醫療條件要更先進。唐方呢,我不想讓他看見我三天兩頭住在醫院的樣子。雖然說我倆是冤家,但至少在幼兒園和小學,我們都在背後默默保護著對方,不會讓對方被欺負。初二那年其實我也回來過,當時我已經買好了票,臨近登機的時候,我暈倒在了那裡。之後,就請了半個學期的假。那天他來找我其實是我病後痊愈開始上學的第二天。當晚我還在家裡掛點滴。”
他直到現在也記得當晚的雨敲打在窗戶上時,那種揪心,他也不明白為什麼,隻當是看見了夢中那個身影,追上去,卻發現又落了空。
誰曾想,原來是他想見的那個人就徒步走在雨夜中。
他真的來了,來遠遠地看了他一眼,不肯靠近。
“早知道,就算讓他心疼我,就算被這病拖死,我也不去b市了。”林遲晝後悔了,他心裡泛起密密麻麻的痛,像針紮一樣。
陳瀟想了想還是說了:“那晚唐方發起了高燒,我在旁邊照顧著,聽見他說夢話,我還以為是燒糊塗了,但現在我覺得他應該是夢見了你。他說:……”
雨勢愈來愈大,陳瀟拿起唐方頭上已經有了溫度的毛巾,又去浴室換了一次,等到回來的時候,他聽見對方在說夢話,他說:“我好想你……彆離開我……彆……為什麼要走……我怎麼去見你啊……我怎麼去見你……你彆討厭我……”
陳瀟借著床頭燈清晰的看見了唐方潤濕的眼角。
……
說到這,林遲晝眼眶也是紅的。
他已經清楚了。
那晚不是天公震怒降雨,是遠遠相隔在兩市的人不敢相見的背痛,明明已經跨越河流大川,卻始終隔著閒言碎語,不敢喊出那一聲思念。
這不是大雨,是他們的思念決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