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大的窗台,細細雕刻著古老繁複的花紋,卻又因為年代久遠,精美的紋路除了在時光洪流中留下一聲歎息,無法再留下任何地老天荒的美麗。
卡洛斯躺在窗邊的躺椅上,在靜謐的夜裡溫柔淺寐。窗簾沒有拉上,亮得讓聖者發慌的月光鋪在他的身上,暴露在夜色裡的姿態使他看起來如同被綁上祭台的祭品,他卻安謐柔和地微笑。
窗外紫羅蘭花海蕩起微微細浪,香氣幽幽而來。
彌斯跑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安靜柔和的卡洛斯。古老窗戶外麵隱於黑暗幽雅迷惑卻不幸淪為背景的紫羅蘭花海。幽涼夜風吹動卡洛斯衣角翻飛成蝶羽的弧度。
像是天地中的美麗都振翅而來。
彌斯愣了下,又立即歡跳著跑過去,嬌小的身軀如小貓般靈活。她眨了眨湖綠色的大眼睛,踮著腳撲到卡洛斯懷裡。
卡洛斯被驚醒,修長的手指揉向眼角,半路卻停下,看向懷裡的女孩,驚愕道:“彌斯……?”
同樣是他的天使,同樣是百合般皎潔的容顏,同樣是擁有他溫柔的人,卻不是夢境中那美麗神秘如同紫羅蘭般的女子。
卡洛斯微微低垂了眼睫,掩住眼底的痛楚。他抬起頭來,溫柔笑著說:“彌斯,又不乖了哦。”
小小的人兒嘟了嬌嫩的嘴唇:“人家哪有?爸爸答應了人家要陪人家玩,自己卻在這裡睡大覺,爸爸壞!”
卡洛斯溫柔看著小女孩的委屈撒嬌,好脾氣地笑笑:“好,是爸爸不對。爸爸陪彌斯玩好不好?”
彌斯的眼中輕而易舉地溢滿了歡樂。她抓著爸爸的袖子,在他的側臉上留下響亮的一吻,“爸爸最好了!”
彌斯的笑如同天使降臨人間的撫慰,綠色的眼睛清澈仿佛一泉流動的水,沒有絲毫雜質,一望見底。
就像他的她,那美麗卻過早消逝的女子。
粉色的百合花床鋪,彌斯抱著熊寶寶睡得正香。短短的金色卷發翹翹地搭在臉上,粉色的綢被下一隻不安分的腳伸了出來。
窗戶開了一扇,清涼的夜風鼓動起白色天鵝絨窗簾,白色飛鼓的窗簾像是一隻不安飛翔的蛾。
掙紮,卻徒勞被冰涼的夜風穿透了身體。
彌斯在冰冷的夜色中驚醒,裸露在空氣中的肌膚冰涼,像是沒有溫度的生物。
她揉了揉眼睛,抬眼看向兀自舞動不止的窗簾,做了片刻的思想鬥爭後,打著哈欠下床走到窗台邊,正要關上窗戶時,不經意間瞥了一眼樓下城堡外的紫羅蘭,卻驀地怔住。
遠方是晨曦的微光,花海在朦朧中微微蕩漾。在一片紫色的虛幻中闖進來一襲黑衣。
侵入者卻是癱倒在地上,被花海埋沒,他趴伏在花上沒有絲毫動靜。
片刻後他雙手撐地勉力撐起身體,彌斯一眼看見了他的臉龐。
紫羅蘭般妖豔的麵容,紫羅蘭般魅惑的瞳仁,還有紫羅蘭般透明微紫的淚水。
他的表情像是畫布上布滿了五彩繽紛的顏料,最終卻隱入一片沉重的夜色。
一襲隱沒了山川,平原乃至世間萬物的夜色。
多年後,彌斯再想起這一天的夜晚,充斥腦海的永遠都是漫如煙火的紫羅蘭,一襲黑衣的俊美男子跌墮其中,恍惚如同被花海灼傷。
明明是魅惑的紫眸,卻悲傷得如同用花汁搗成的毒藥,生生抽緊人的五臟六腑,讓人絕望。
這是一個被花海殺死的男子。
——這就是彌斯•維特爾•艾德森對森伊•曼貓的第一印象。
在陽光下變得脆弱的身體和靈魂,無法承受紫羅蘭花香般的,流下了眼淚。
許多事情,不是因為忘記了,不是因為時間太過長久,不是因為沒有了熱情失去了激情,所以不再回想。